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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界的小说网络连载火爆更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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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1 22:28:04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五章还阳

    恍恍惚惚间,审香妍感觉到了一处虚空,这里的虚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一切都显得极不真实。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只是隐隐觉得在这一片虚空之中,似乎有自己一直挂念的东西,一种熟悉的感觉传了过来,迷茫之中不知不觉地朝前走去。

    透过层层迷雾,隐隐传来一阵低沉婉转的琴声,审香妍一愣,顺着琴声慢慢寻了过去。走不多远,便看见两个人影,高坐在一辆辇车之上,任凭她再怎么往前走,始终离那两人都有七八丈的距离,再怎么用力看,也看不清那两人的模样。从外表上看,抚琴的是一名女子,坐在一旁倾听的则是一名男子,而这个男子,审香妍几乎可以肯定,此人便是高庸涵!

    审香妍浑然忘了身处何方,她几乎是嘶声力竭地喊着:“高大哥,高大哥!”但是那两人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喊声,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依旧沉浸在琴声之中。审香妍的心都几乎碎了,她日思夜想的高庸涵,居然是和另一个女子呆在一起,似乎从不曾意识到自己的一片苦心。愤而出手,用的是丹鼎门的绝学“灵光夕照”,但是这道灵光却在两人身前三尺的地方,噶然而止。

    那名女子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琴声一滞,“叮”的一声琴弦断开,猛地站起举目望了过来,一旁的高庸涵则茫然不知所措。那女子手一挥,从虚空中闪现出数十名无头恶鬼,张牙舞爪地朝审香妍扑了过来,这些恶鬼浑身留着粘稠的黄色汁液,肚腹间一张恐怖的鬼脸,鬼脸中伸出无数的触须。审香妍一时被惊呆了,恶鬼堪堪到了身前才发出一声尖叫,正待施法却已不及,被恶鬼抓了个正着。

    这些恶鬼倒也没怎么伤着审香妍,而是把她带到了辇车跟前,向那女子回禀。审香妍心神全放在了高庸涵身上,只依稀听到那些恶鬼称呼那女子什么“公主”,而高庸涵对于眼前的事情却无动于衷,只是呆呆地看着车下的审香妍,眼神中说不出的漠然。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审香妍缓缓闭上双眸,脸色惨白,胸口不住起伏,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化作一朵凄美的血花。

    那个公主对审香妍颇为好奇,问了几句,但是审香妍此时已是心如死灰,只是惨笑摇头。那公主有些为难,挥挥手,恶鬼将审香妍松开,然后护卫着辇车往虚空深处走去。审香妍呆在原地,目送辇车远去,然后仰天倒了下去,掉进了无穷无尽的虚空中。忽然一声清啸,一道人影奔了过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不是高庸涵是谁?

    审香妍心中一宽,刚要开口,就听见一声轻吒,接着一道流光划过,高庸涵突然消失不见。审香妍大惊之下跳了起来,从梦中苏醒,一个身影就站在身后,正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审香妍回头一看,正是魂牵梦萦的高庸涵,这一惊非同小可,猛地站了起来连连后退,犹自不敢相信,连桌子带椅子都给撞翻了也不自知,瞪大了双眼,一手掩着樱唇,一手颤颤巍巍地指着高庸涵。

    高庸涵满脸的怜惜,柔声道:“妍儿,是我,我是你高大哥!”

    审香妍尚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咚”的一声,审原棠结结巴巴说道:“阿涵,是,是你?”原来审原棠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到了床上,被桌子翻到的声音给惊醒,醉眼惺松地看见高庸涵站在房子当中,登时就弹了起来,头重重地撞到床沿上也浑然不觉。审原棠看到高庸涵转过头,朝自己点头示意,嘴巴大张,双眼一翻倒在床上,竟自昏了过去。

    这时,从房门口又传来两声惊呼,跟着是人摔倒的声音,却是房间中的异响惊动了两个婢女,急急赶来照应,不料见到了死而复生的高庸涵,当场给吓晕了。

    此时,审香妍才缓过神,审原棠和婢女的反应,足以证明眼前看到的不是幻象,当下颤声道:“高大哥,真的是你么?”

    高庸涵的脸上继而浮现出一种很奇怪的表情,皱着眉头既有些欢喜,又似有些茫然失落,重重说道:“妍儿,是我!”

    审香妍极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慢慢地,神色间由惊转喜,继而变成狂喜,一下子扑到高庸涵怀里,死死拽住高庸涵的后背,生怕再次失去他,略带哭腔地嘶声道:“高大哥,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也不打算活了!”

    惟其这种低沉、嘶哑的声音,才更加令人心碎,更加能打动人。高庸涵的脑子现在仍是乱糟糟地,他还不能确定发生了些什么,但是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审香妍的情意,心中涌现出一个念头:“这样的女子,这样的情意,怎能狠心离弃?”

    当下双手紧紧抱住审香妍,脸颊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柔声道:“妍儿,你这般对我,我岂能辜负?你放心,我一生都不会离开你的!”

    审香妍终于失声哭了出来,三个月来所受的万般委屈,和内心中的种种煎熬,总算换来了这句话,突然间,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这一句话给融化了。抬起头,犹自有些难以置信地强颜笑道:“这是真的么?高大哥,你不会——”

    话音未落,一双红唇便被封住了,高庸涵猛然俯身探了下来,鼻息暖暖得喷到脸上,审香妍不由得闭上了双眼,“嘤”的一声身子软了下来。唇分,审香妍良久才从迷醉中醒来,发觉自己正依偎在高庸涵怀里,不禁有些娇羞,但是这次却没有松手,反而更紧地抱住了高庸涵。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彼此沉浸在幸福之中,半晌才被一声“咳嗽”打断,审香妍回头一看,原来审原棠不知何时已经坐了起来,当即羞的满脸通红,赶紧扭头走到一边。高庸涵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一时间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审原棠脑子一片混乱,眼睛一睁便看到高庸涵和妹妹相拥在一起,看着两人缠绵了良久才清醒过来,愣了半天终于可以确定,高庸涵是真正活过来了!顾不得打断二人,嗓子有些发干地问道:“阿涵,你,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这句话问的有些好笑,登时把审香妍给逗乐了,横眼看了哥哥一眼道:“哥,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高庸涵也是自嘲地一笑,缓声说道:“阿棠,我也不知道倒底发生了什么,就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审原棠一下子蹦到高庸涵身前,伸手在高庸涵手臂上捏了捏,又确定了一下才点头道:“嗯,回来就好,你不知道你这三个月和死人一样,弄得妍儿也像发了疯,可把我们一家给折腾坏了。”

    审香妍有些不依地跺了跺脚,狠狠地瞪了哥哥一眼,直看的审原棠招架不住,心里打鼓,才把目光移到一边,左右看了看,突然醒觉:“咦,那个老大爷呢?”

    “老大爷?”高庸涵一头雾水,愕然道:“什么老大爷?”

    “就是——”当下审原棠杂七杂八地,把那个老者如何上门,如何说服审香妍,随身带的酒如何妙不可言,如何把审香妍灌醉等等,为高庸涵说了一遍,审香妍则在一旁不停地补充。

    两兄妹也许是太过兴奋,说的很乱,但是高庸涵还是听明白了,随即醒悟:自己的性命,只怕就是这个老者救回来的。急急问道:“这个老丈呢?”

    “就是啊,我反正是喝醉了,后来的事情一点都不清楚。哥,你应该知道吧?”审香妍转头问道。

    审原棠抿了抿嘴唇,嘴里似乎还残存了一点酒香,脸微微有些发红,摇头道:“我见你醉了,本来想扶你去休息,可是——”

    可是那个老者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去管审香妍,又从怀里摸出了另一个酒瓶,说是看在审原棠也是爱酒之人,便给他倒了一杯。审原棠什么都好,称得上是年轻有为,算是南州国年青一代中的俊彦,只有一个毛病,就是一见到酒便忘了自己是谁,为此曾被审良棋严斥过好几次,甚至动用家法严禁他喝酒。可是此时一闻见酒香,又忘乎所以了,腆着脸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我从未喝过这么好喝的酒,啧啧!”审原棠仿佛意犹未尽,不住咂着嘴续道:“不过这酒劲真大,我才喝了一口,就醉的人事不醒了,我一醒来不就看见你们——”说到这里,坏坏地一笑,不再说话。

    “阿棠,你又背着我喝酒了?”话音未落,审良棋和审夫人走了进来。他们得知高庸涵死而复生,当时就觉得简直是匪夷所思,本来还不敢相信,一路赶来远远就听见几个人的笑语,然后将信将疑趴到门边一看,这才完全相信。

    由于已经经历过一次高庸涵的死讯,审良棋勉强忍住了心中的惊喜,借训斥儿子来平复内心的激动。审夫人就顾不得那么多了,几步冲到高庸涵身前,仔细看了一眼,然后一个巴掌打在高庸涵脸上,继而靠在女儿怀里哭道:“你个臭小子,是不是要吓死我才甘心!”

    高庸涵当即跪下,连连认错,审良棋也是痛骂了几句,然后扶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直喘气,审原棠和审香妍则在一边不住地劝慰,一番忙乱,总算是平复下来。审府的下人听说了高庸涵死而复生的消息,也都纷纷赶到内堂,就连外房的下人也偷偷跑了进来,拥在门边看稀奇。

    审原棠心里十分高兴,也不管现在已是深更半夜,兴奋地手舞足蹈,放开嗓门连声催促:“快,快!告诉厨房,弄上几个好菜,今天阖府上下痛痛快快的吃一顿,再把我爹藏的那几坛好酒都拿上来。”

    审良棋也不阻拦,这么大的喜事,当然应该好好庆贺一番。只有审香妍心细,担心高庸涵这么多天没吃东西,大鱼大肉的伤了身子,悄悄告诉贴身丫鬟:“赶紧熬一点粥,把火腿和虾仁切细加进去,粥熬的越黏越好。”

    高庸涵一直暗自留意审香妍的一举一动,听见她如此安排,心头一暖。其实他刚刚活转过来,对于这三个月的经历不怎么记得了,但是受到魂魄转变的影响,性格也无形中发生了极大的变化。首先就是对待审香妍的态度上,不再像以前那般瞻前顾后,而是放开胸怀坦然面对,况且审香妍所做的一切,也实在令他无法辜负。至于日后见到紫袖,他相信以紫袖的温婉善良,即便是有些不高兴,也一定会理解他的做法。

    高庸涵自己并没有察觉到这些变化,只是觉得有这种念头是顺理成章;他也不知道,魂魄中的暴戾阴暗一面已然被激发出来,在日后会为他带来极大的麻烦。如果说以前的高庸涵心胸开阔深明大义,顶天立地堂堂正正的话,那么如今的高庸涵,内心深处已经多了几分阴鸷、暴戾。

    仙家洞府中的那个道装老者,默然摇头,他也算不出,高庸涵的这一变化,究竟会给厚土界带来什么。他要是能算出来,正是高庸涵这一次地府中的遭遇,导致了日后厚土界血流成河,只怕当初就不会将无庸派出了。只是冥冥中,人算又哪能算得那般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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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1 22:28:15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六章婚约

    席间,审家四口,都刻意回避了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事情,谈论的最多,反而是匆匆而来,后又神秘消失的那个老者。通过审原棠和审香妍的描述,高庸涵心中一动,直觉地认为这个老者,极有可能便是自己在牧野原东池镇,遇到的那个酒馆老板。从那次的点化之情,到今天的救命之恩,如果真的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此人无疑是隐于世间的高人,不过这种高人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无迹可寻,不由得心中一阵感叹。

    倒是审原棠,对老者怀中的美酒念念不忘,竟然说到,如果能天天喝到这种佳酿,情愿弃官不做,引来审良棋一顿斥责。也多亏了审原棠不断说着小笑话,才冲淡了三个月来的愁苦。

    当说到三月前的丧仪如何风光时,审良棋大感为难,因为世人均知道高庸涵的死讯,突然就死而复生,未免太过惊世骇俗。但是又不能不说,至少也应该向皇上禀明,可是该如何措辞,就有些费思量了。

    “爹,我看压根就不必将高大哥活过来的事情,透露出去。”在一旁一直静静端坐的审香妍,突然插嘴道。

    “哦?”审良棋大为惊讶,问道:“这是为何?”

    几人的目光齐齐望了过来,审香妍微感羞涩,随即面容一整,朗声说道:“高大哥以前的名头太过响亮,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眈眈相向,别的不说,只怕一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有说客上门了。再有,高大哥的这一场大难,甚至惊动了修真界,他们听到这个消息,还不把高大哥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高庸涵想起叶厚聪和陶慎言,他们一旦知道自己死而复生,只怕又会极力拉拢,而且北州国的叶厚襄,搞出那么大的场面,想来也不会放任自己悠游林下。审香妍说的极有道理,就是修真界一旦得知此事,肯定会对自己的经历倍感好奇,不只是拿自己当怪物看那么简单,只怕拿自己当作研究对象都未可知。

    看到父、兄和高庸涵不断点头,审香妍越说越有信心,续道:“况且高大哥已经对官场无意,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名头太大反而引人注目,多了无谓的牵绊。另外,十二叠鼓楼的人不可不防,要是他们得知消息,定然会卷土重来,只怕很难了结。所以,眼下这般情形,正是可遇不可求的好机会!”

    这番话一出,高庸涵和审原棠相视一笑,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了几分惊讶,没想到一向风风火火,跳脱飞扬的审大小姐,居然有如此缜密的思路,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审良棋哈哈大笑,抚掌道:“吾家有女如此,真正是老怀宽慰啊!”

    审原棠随即摇头:“只是阿涵这件事,府里的下人都知道了,就算让他们闭口不谈,只怕也难免会泄露出去。此事终究会被皇上知道,到时候让爹何以自处?一个欺君之罪,咱们家是担待不起的。”

    审香妍虽然心思敏捷,但是毕竟于官场一窍不通,很轻松地说道:“家中的下人容易得很,我这里有忘情丹,给他们一吃就会忘掉今晚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

    审原棠还要再说,被父亲的眼神给制止了。审良棋知道,女儿想的过于简单,而高庸涵对于这些事情也极为生疏,便不愿他们为此担心,所以才示意儿子不必多说。审良棋久谙官场,于官样文章十分老到,自信足以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所以不再于此纠缠。朝窗外望去,看看天色将明,打了个哈欠:“都散了吧,阿涵刚刚醒来,先好好休息一下,其他的事情回头再说。”

    又是一番忙乱,高庸涵仍旧歇息在那间客房里,回想起这三个月来的经历,恍如梦中。这三个月是怎么过来的,仿佛就在眼前,但是要去捉住它时,却又飘然而去,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痕迹;而在这一片痕迹之中,似乎有一个淡淡的倩影,挥之不去。高庸涵尽力拍打着脑袋,就是想不起这个倩影是谁,只隐隐感到与自己有莫大的关系。

    这么长时间的心力交瘁,高庸涵终于沉沉睡去,这一觉一直睡到夕阳西下,才被满窗的红光照醒。就见审香妍侧坐在窗前,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一动不动,夕阳的余晖洒在脸上,在晶莹如玉的肌肤上涂了一层霞光,修长的颈项,略显单薄的削肩,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娇媚。

    “妍儿?”

    审香妍从沉思中惊醒,一回头喜道:“高大哥,你醒了?”说完起身走到桌子旁,端起一碗莲子羹,走到床前:“这碗羹熬了两个时辰了,快趁热吃了吧!”

    高庸涵接过碗时才发现,审香妍穿了一条鹅黄色的长裙,腰间系着流苏,一头秀发简单地挽了个发髻,垂在两边,犹如一朵淡淡的幽菊。不再是那种耀眼的红色,不再是那种飒爽英姿的劲装,突然变成这般优雅模样,令高庸涵颇有耳目一新之感。

    被高庸涵盯的有些不好意思,审香妍垂下头,心中却暗暗欢喜,看来母亲说的没错,女孩子就应该有女孩子的温柔。

    看到审香妍的这般模样,高庸涵一时间有些痴了,紫袖的笑颜又浮现在脑海中,不过这次却是和审香妍的娇羞相映成趣,不禁生出了几分柔情。没过多久便警醒过来,果真是儿女一旦情长,英雄就难免气短了,当下定定神说道:“妍儿?”

    “嗯!”

    “明天一早,我还是要先去师门一趟,然后再做计较。”

    审香妍一愣抬头,掩饰不住地失望:“高大哥,你刚刚醒来,不再多住几天么?”

    “不了,”高庸涵看了看审香妍,把她的一双小手握在手中,笑道:“有些事情我一定要去做,不过这次我要问你一句话。”

    “什么?”

    “妍儿,你对我情深意重,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所以我一定会娶你的!”

    这句话一出,审香妍大羞,本能地就要抽手转身而去,可是高庸涵牢牢抓住她双手,诚恳地说道:“但是我此去要办的事情,其中的凶险,连我自己都没什么把握。我知道自己,在我心里面也不想再和你分开,所以我要问你一句——”

    经过这一场变故,审香妍性子中的飞扬洒脱,无形中也沉稳了几分,听到这里,知道高庸涵有极重要的话要说,当即抬起头沉静地看着高庸涵。

    “说实话,我不愿你跟着我一起冒险!”审香妍出奇地没有说话,仍旧静静地倾听,高庸涵暗暗点头,看来这一场遭遇,的确令她学到了一些东西,当下续道:“但是你也一定不愿呆在家里,不过跟着我,肯定会遇到比会间集、墨玄庄更加可怖、更加危险的事情,你怕不怕?”

    “不怕!”樱唇微启,轻轻吐出两个字。审香妍缓缓摇头,动作虽然缓慢,却有那么一股子坚定和倔强。

    “好,我再问你,这一路之上,咱们可能要隐姓埋名,所以行事不能声张,你的大小姐脾气能不能收束得住?”

    审香妍想了想,说道:“高大哥,性格是天生的,很难改变,所以我没办法答应你,一点脾气都不发;但是我会尽力约束自己,时时提醒自己!”

    “好,好妍儿!”高庸涵猛然间握紧审香妍的纤纤玉手,不胜惊喜,他实在没想到,审香妍竟然如此明事理,说出这番话来。正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高庸涵本来就没打算审大小姐能收得住性子,只是希望她遇事别那么冲动。如果一口答应下来,高庸涵倒还真的不怎么放心,而这种说法,显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答案。

    “妍儿,你放心,此去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拼了性命护住你的安全!”

    “嗯,我相信!”审香妍喃喃说道,缓缓依偎到高庸涵怀里。其实就算没有这句话,她也知道,高庸涵肯定会这么做的。

    当夜,高庸涵如同三个月前,再次辞行,不过这一次,他向审良棋及审夫人提出了,要带着审香妍一起走。对于高庸涵的这个要求,审良棋倒没怎么多说,反而是审夫人有些担心,因为上次两人一道出去,却得来了这么一个结果,这次又是一路同行,未免令人放心不下。但是高庸涵与审香妍之间的婚事,是她心中所默许的,又不便阻拦,尽管默不作声,但是犹豫不决的神色却一望可知。

    审香妍冰雪聪明,自然能明白母亲的忧虑是什么,于是拉着审夫人的手,低声哀求道:“娘,你别担心,上次是我不好,都怪我太过鲁莽,连连闯祸,才连累了高大哥,为此我十分后悔。这次我想的很清楚很透彻,也答应了高大哥,尽力收敛,而且还有高大哥在旁指点,定然不会再出什么意外的。”

    “唉!”审夫人长叹一声,缓声说道:“我也不是说不准你去,只是这一路之上,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叫我怎么能不担心?”

    “审伯母!”高庸涵正容道:“我不是不明白其中的艰险,就是妍儿也很清楚。但是经历了这一场生死,我知道,妍儿一定不会离开我,我也不愿与妍儿分开,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

    审良棋看着女儿深情地望着高庸涵,知道两人已是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女儿的性子自幼便十分倔强,而且任性,即便是把她拦下来,只怕转眼就跑的无影无踪了。与其让她一个人出去乱闯,还不如放到高庸涵身边,有个照应。再说了,高庸涵能从地府捡回一条命,就很能证明他的修为委实不弱,不管是不是那个老者的功劳,其自身的实力自然也是毋庸置疑的。转念又想起女儿昨夜的分析鞭辟入里,比起三个月以前可以说变化极大,可见吃一堑长一智,说的一点都没错。

    “阿涵经历颇丰,妍儿跟着他不会有什么事的!”这话是对审夫人说的,所以审良棋有意轻描淡写,显得十分轻松:“你可别忘了,阿涵是第一个从地府安然回来的人,修为只怕还在一般的修真者之上,况且还有神仙帮忙,怎么都不会出现大的意外。就算是遇到些小灾小难的,对于年轻人来说,也未尝不是什么好事。你看,咱们家的妍儿,昨天不是看的比我这老头子还要通透?”

    “再者说了,当初智薇散人不是也说了么?咱们这个女儿啊,命中有贵人相助,一生虽不怎么平坦,但是却无什么大碍,到头来必然会有圆满的结果。”

    “既然妍儿走上了修真之路,咱们作父母的,自然也希望她能有所作为,阿涵此去是为了天下苍生,妍儿跟着一起去,也会学到很多本事,有一番作为,这不是咱们最想看到的么?”

    知妻莫若夫,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审夫人想了想,也就释然了,不过还是有些不舍:“儿大不由娘,我也不管了。总之,你们两个一定要小心,凡事多想一想,给自己留点余地,切不可任着性子蛮干!”

    审香妍知道父母已经准了,欢喜之余也有几分难过,不住地点头答应。

    审原棠憋了半天没说话,此时忍不住说了一句:“娘,瞧你说的,又不是生离死别,弄得那么伤感做什么?其实我也想跟着阿涵一起去看看,这个官当的实在没什么意思,还不如阿涵这样周游天下来的爽快。”

    “才喝了几口,就开始胡说八道,看我等会怎么收拾你!”审良棋知道儿子的意思,是想尽力冲淡离别的忧伤,所以故意大声呵斥,惹得大家欢然一笑,离别的愁绪也就一扫而空。

    高庸涵感激地朝审原棠看了一眼,端起酒杯站了起来,肃然说道:“审伯伯,审伯母请放心,一旦事情办完,我一定风风光光地把妍儿迎娶进门,有违此誓,人神共诛!”说完,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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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2 16:42:25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七章故地

    第二天一早,高庸涵和审香妍悄悄离开审府,朝天机峰进发。鉴于不便声张,审良棋和审夫人,以及审原棠等人,只是送到侧门门口便止步,目送两人疾驰而去。由于已经有了婚约,审夫人的心结也迎刃而解,只是从今往后,每日在家中为两人祈福,逢初一、十五便到城外的青牛观烧香颂祷。

    由于是一大早出门,所以路上的行人很少,两人得以纵马狂奔。上次的那匹霜足兽,彻底失陷在死镇之中,所以两人此次骑的是马,不过都是产自牧野原的好马,一路上速度也自不慢。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到了高庸涵初次遇到鬼脸的那处密林边,审香妍曾听高庸涵说过,当日如何救的暮云飞鹤,好奇心大起,非要去看一看那个地府法阵。自从昨夜婚约一定,高庸涵对审香妍也是十分呵护,当下一笑,带着审香妍到了林中的那一片空地。

    如今,入眼全是绿草如茵,那一片焦黑早已被青草覆盖,只有略显稀疏的绿色,才依稀留下了那座法阵的痕迹。审香妍一挥手,一道淡淡的白光从半空中飞了下来,白光一闪化作一只通体雪白,头上长着一个碧绿尖角的仙鹤。

    原来这只暮云飞鹤,当日被阴魂之气伤了灵角,不得不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将阴气逼了出来,直到一个月前才飞回审府,找到审香妍。此时故地重游,忆起当日的凶险,犹自心有余悸,不敢落在地面上,而是轻飘飘站在审香妍的肩头。不过它倒还记得高庸涵的救命之恩,将碧绿的灵角伸过来,在高庸涵的脸上蹭了几下,而后化作一缕白光,缩回到审香妍手中。

    两人也想起了那日的惊心动魄,不禁感慨万千。良久,高庸涵走上前拍了拍审香妍的手,笑道:“妍儿,别想那么多了,走吧,现在是我的肚子有些饿了。”

    审香妍嫣然一笑,想起那晚高庸涵的有意捉弄,害得自己饿了一宿,不禁笑道:“既然出门,就得时常挨饿,风餐露宿是常有的事,怎么了,这就受不了了么?”这一句话正是高庸涵当日对她而言,审香妍学的惟妙惟肖,就连高庸涵说话时的神情都学的像模像样,此时说了出来别有一番滋味,两人相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

    出了密林,前面离会间集已然不远,艳阳当空,两人骑在马上缓步而行。审香妍说道:“高大哥,你猜猜看,会间集现在是什么样子?”

    高庸涵也一直在想,对于审香妍的这个问题,微微一笑答道:“我猜会间集现在一定很热闹,有很多人。”

    “你怎么知道?”高庸涵一语中的,审香妍有些惊奇。

    “很简单啊,就算那晚会间集的人全被地府妖童给害了,但是这里地处冲要,而且已经过去了三月有余,无论是朝廷,还是过往的客商,怎么也不可能任其闲置吧?”

    “你是这么想的?”审香妍一脸的得意,俏皮地说道:“结果没错,但是原因嘛——”这一声拖得极长,卖足了关子才大摇其头:“大错特错!”

    “哦?”这下轮到高庸涵讶异了,“难道这里由禁军接管了?”

    “也不对!这里根本一点事都没有,除了咱们四个,没有任何人知道那晚发生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

    “我回来以后,把会间集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我爹,我爹感觉事情重大,连夜进宫禀明皇上,皇上——”

    叶厚聪大惊,南州国刚刚建国,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局面,恰逢这几年重始宗复归于平静,正是百废待兴的大好时机,如果被地府这么一闹,几年心血将毁于一旦。会间集离天子城不过八十余里,肘腋之间有此极大的隐患,一旦有变当真是措手不及,岂能坐视?当即派出内廷高手前往,探访详情。但是探访的结果,令人诧异,会间集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岂不怪哉?

    虽然没有什么异变,但是叶厚聪并不因此掉以轻心,因为审良棋绝对不会拿这等大事开玩笑,而且高庸涵也是因此才导致了后来的丧命,于是特意请来大名鼎鼎的渊云法师,详察此事。渊云法师是千灵族人,但并非丹鼎门人,据说师从一游方道人,学的一身高明法术,尤其于阴魂亡灵之术极其精通。法师在会间集转了一圈,据说神情严峻之极,后来特意在集镇中心做了一场法事,然后向叶厚聪秘密回禀之后才飘然而去,叶厚聪这才放下心来。

    渊云法师倒底说了些什么,审良棋也不清楚,只知道会间集的确没有什么异常,审香妍在听到结果后,也是惊诧莫名。听审香妍说完,高庸涵同样大为不解,而此时,会间集已是遥遥在望了。

    远远地就看到人来人往,不断地有小股商队从集镇里出来,经过身边时,高庸涵仔细看了看,的确是一点异样都没有发现。当下摇摇头,和审香妍慢慢进了镇子。要说如今的会间集和当初有什么变化,那就是在镇子周围多了一圈栅栏,栅栏每隔十步,便有一杆经幡高高竖起,隐隐有丝丝的法力波动。

    看来,不是没有异变,而是这种异变常人根本感受不到而已。只是高庸涵始终都想不明白,那晚地府妖童那般强横,没有可能会放过这些普通百姓,除非他的目标就是四人中的某一个,又或者就是四人?想来想去总不得要领,只好先丢到一旁。

    进到镇子里,又传来熟悉的叫卖声:

    “烧饼,李大壮的烧饼又香又脆,来尝一尝啰!”

    “苏记的甜糕,香甜可口,来买一块喽!”

    “何鸭子的烧鸭,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

    听着同样的吆喝声,两人的表情都有些古怪,仍旧来到那天的那间客栈,一进门,高庸涵就看见了正中间的那张桌子,登时想起了扶风余岳,也不知他有没有回到九重门,取自尸头蝠王的那些瞑尸果有没有用。

    点了几个小菜,用完饭后两人匆匆结账走出了客栈,高庸涵环顾四周,总感觉有些不对劲,一拍脑袋突然记了起来,低声说道:“妍儿,那根旗杆不见了,你可还记得?”

    审香妍四下看了看,有些迟疑地说道:“我也记得是有根旗杆,而且很高,那晚我就是被困在旗杆下面,现在真的不见了!”

    高庸涵隐约觉得,可能那地府妖童和那根旗杆之间,藏着某种关联,不再多说,牵了马和审香妍一道朝集镇中心走去。绕过一排房舍,就见到一个不大的空地中间,竖着一根石柱,这根石柱材料很是奇特,隐隐泛出紫气,表面居然有极清晰的纹理,但是看上去又非金非木。石柱高不过两丈,呈椭圆形,上窄下宽,就像是一枚石卵半截插进土里。

    审香妍拉住身边的一个农妇,甜甜一笑,问道:“大婶,请问一下,这里以前不是有一根好高的旗杆么,现在怎么不见了?”

    审香妍本就姿容艳丽,这一笑更如同鲜花一般,那农妇不由得生出好感,笑道:“姑娘你不知道,差不多两个多月前,朝廷请了一个大法师,把原来的旗杆给拆了,换成了这个石桩子,说是能保来年风调雨顺,户户出入平安呢!”

    “那再请问大婶,这原来的旗杆是什么时候立起来的?又是何人立的?”问话的是高庸涵,此时他已经基本可以肯定,那根旗杆就是症结所在,于是接口问道。

    “哎呦,这个嘛——”农妇仰头想了半天,懊恼地摇头道:“我还真不清楚,好像一直就这么立着,又像才立了没几天,你看我这个记性!”跟着扭头看了看,走到一个老头身边问道:“二叔,咱们镇子里原来的那根旗杆,是什么时候立的?”

    老头也是一脸的茫然,想了想摇头道:“你这一说,我一点也没注意,谁知道什么是时候立的?”说完嘀嘀咕咕走开了。

    农妇歉然笑道:“姑娘,我是真不知道,反正现在也给拆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谢谢大婶!”

    “嗨,客气啥?”农妇摆摆手转身走了,远远还传来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么大的旗杆,我怎么就没看见是谁竖起来的呢?”

    高庸涵扭头看了审香妍一眼,缓声说道:“看来,的确是这根旗杆作祟!”

    审香妍深深点头,是那种恍然大悟的神色。

    “妍儿,我刚才仔细探察了一下这个石柱,要是没看错的话,这根石柱很不简单,竟像是一个法器,石柱里面深藏着一个极厉害的法阵,这个渊云法师果真了得!”

    “这么说来,旗杆一毁,会间集便不会遭受地府的侵袭了?”

    “希望如此吧!”虽然有这个石柱将阴魂禁制,但是高庸涵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联想到当日的种种,不由得对地府深怀忌惮。会间集的旗杆虽然被毁,但是保不准别处还会不会受到地府的侵袭,如此乱世之秋,令人无奈。

    突然,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高庸涵猛然间对地府有了一种别样的感受,只觉得自己似乎和地府有着莫大的关系,这根旗杆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高庸涵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旗杆当然见过不少,然而仔细回想之下,会间集的这根旗杆有种说不出的诡异,除了那晚见过这种旗杆外,的确再没见到过,那么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是从何而来?恍惚间,似乎到了一片迷雾之中,透过迷雾,隐隐看到了无数的旗杆,旗杆之上悬挂的,竟然像是阴魂组成的黑幡,顿时脸色就变了。

    审香妍在一旁,就见到高庸涵的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当下焦急地喊道:“高大哥,高大哥?”

    高庸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突然身形一晃,仰天倒了下去。审香妍大急,一把扶住高庸涵,认定会间集不是善地,也不理会路人诧异的目光,手上一使力把高庸涵扶上马,一路狂奔出了会间集。一直跑出五六里远,一根断木横在路中间,两匹马一跃而过,落地时一颠,高庸涵才大叫一声,醒转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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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2 16:42:39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八章夜话

    “高大哥,你怎么了?”对于高庸涵突然的失常,审香妍极其担忧。

    高庸涵摇摇头,也对刚才的情形大惑不解:“我也不知道,只是恍惚间似乎到了一处虚空,不过现在没事了。”其实他还有话没说出来,适才魂魄就像是被剥离出去了一样,根本感受不到身体的存在,这种状况当然很危险。联想到那种感觉是由旗杆引发的,高庸涵不禁有了一种忧虑,难道说从地府出来以后,还会受到某些控制不成?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知道他有所隐瞒,也明白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幽幽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沿着官道一路向北,走了大约四十余里到了一个岔路口。从这里如果一直往北,走上大约两百多里,便逐渐进入山区,也就是厚土界鼎鼎有名的天机山脉;再往北穿过天机山脉,就到了太河源的北疆边关:古堰雄关。古堰雄关之外,便是茫茫无际的西岭戈壁,如今被源石族所占据。高庸涵要去的是天机峰,所以走的是另一条道,从岔路口折而往东,赶在日落之前,到了太河边上的一个渡口,当地人称为两分渡口。

    之所以有这么古怪的一个名字,是因为在河对岸有几块岩石,岩石虽然都不算高大,但错落有致,加上周围的草木搭配在一起,一眼望去极像一张人脸。这张脸有鼻子有眼,面带笑容憨态可掬,栩栩如生,完全是天然形成,当地人称之为笑脸石。笑脸石座北朝南,朝南的一面,一年四季都像是夏天,虽然湿热难耐但是草木却极其茂盛;笑脸石北面则完全不同,枫叶似火,一年到头入目一片金黄色和红色,秋高气爽完全是一派秋天的景致。两边以笑脸石相隔,却是两种不同的季节,令人称奇,所以这里才有了“两分”这个名字。

    这个两分渡口,是通往天机峰的唯一通道,此外再无任何用处,所以根本看不到客商行旅的足迹,比起会间集那种热闹来,要冷清得多。加上天机门现在封山,更加没人来此,只有一些当地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两分渡口的人家不怎么多,但是客栈、酒楼却一样也不缺,当夜高庸涵和审香妍用过饭后,沿着河堤缓步而行。一轮弯月高悬于夜空,照的整条太河波光粼粼,河中似乎有无数的月亮。站在岸边朝对面望去,只见一片淡淡的山峰,从对面一直往北延伸,直至隐没在夜空之中。河面极其宽阔,足足有七八里,这里再往北不过十里,就是天机山脉,河水从山间刚刚流入平原,所以水流十分湍急。

    一轮弯月,凉风送晚,加上浩浩荡荡的太河水,不禁令人心胸为之一宽。尤其是审香妍,说起来家虽安在本地,却还没真正见识过太河,此情此景下,心情也不由得十分平和。

    审香妍挽着高庸涵的手臂,默默走了一会,想起即将前往的天机门,好奇地问道:“高大哥,天机门是什么样子?好玩么?”

    高庸涵一笑:“天机门是我们人族的修真门派,位列九大门派之一,又是机关学的发源地,数千年的经营,自然是雄伟大气。不过修真圣地,讲究的是庄严肃穆,怎么能用好玩来形容?”虽然审香妍前晚表现出了难得的眼光,但毕竟还是脱不了女孩子的娇憨,这句话在高庸涵看来,问的实在有些幼稚。

    审香妍吐了吐舌头,有些炫耀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在星河屿学艺时,曾跟着师父去过道祖崖,那里的景致很美,每次都玩的十分尽兴。”

    高庸涵知道,道祖崖是九界道祖的道场,是整个厚土界的圣地,而丹鼎门就在道祖崖上,所以审香妍说那里的景致极美,可想而知。审香妍自昨夜以来,一直很温顺,所以也不反驳,一笑了之。

    审香妍继而问道:“高大哥,我听师父说过,天机门曾是厚土界第一大门派,曾经盛极一时,是真的么?”

    “没错!”高庸涵幼年在天机峰学艺时,曾跟着师父权思真人几进天机阁,在哪里翻阅了许多典藏,因此了解了天机门的许多秘辛。回想起天机门曾经的辉煌,言谈中大为感慨:“天机门历史久远,比之大衍国还要早数千年——”

    相传,人族在厚土界的历史,足有数百万年,经过无数岁月,人族从星象的变化中获得灵感,部分心智极高的人仰观天象,并按照其规律吐纳天地灵气,成为最初的修真者。此后历经数代,这些修真者逐渐依照修行法门的不同,演化成三个修真门派,分别称为天术宗、地势门和灵诀府。这三大门派的弟子虽然不会直接插手世间之事,但是其影响却很大,在厚土界各自有相当数量的追随者。

    而那时的厚土界,也极其松散,大大小小数十、乃至上百个国家林立。人族生来就有灵胎,只是根器有极大的差别,心思细腻擅于思考,但是复杂且多变,由于部族和信仰的不同,时常为了各种原因而争斗,因而上演了许多分分和和。

    大约一万多年前,天术宗门下出了一个奇才,此人凭借超凡的天赋,很快便崭露头角,声名鹊起。但是此人一心向道,根本不在乎当时的门户之别,居然脱离天术宗,先后投在地势门和灵诀府门下,甚至因此还引发了三大门派的纷争。随后,此人自创天机道法,在太河源天机峰设立道场,称之为天机门。三大门派当然不能容忍此人的行为,尽弃前嫌,联手对付天机门,可是却铩羽而归,天机门也因此名声大噪,从者云集。

    九界坍塌前约千余年,本为富家子的天机门弟子叶怀远,因为根器不足限制了修为,转而准备在凡间做出一番事业。鉴于三大门派在世间仍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叶怀远生出了统一厚土界,将天机门作为国教的雄心。由于有天机门在背后支持,加上叶氏家族豪据一方的实力,叶怀远用了整整三十年统一厚土界。选中了易守难攻的浮云颠,修建浮云城,并迁来数万富户,创立大衍国。

    大衍国的建立,正式确定了天机门在厚土界的地位,昔日三大门派日渐没落。地势门因为过于激烈地反抗,而被灭门,天术宗选择归顺天机门,灵诀府则流落民间,逐渐消亡。天机门作为国教被世人供奉,大衍国皇室弟子也必须在天机门修行,达到一定境界后方才有资格担任相应职位,这样的举措足以保证天机门与大衍国同进退,共生死,正所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天机门对大衍国这般青睐。不过,那个创立天机门的高人,道号是什么?”审香妍的随口一问,触发了高庸涵心中长久以来的一个疑惑。

    天机门的开山祖师,自号道一真人,但是天机门的诸多典籍之中,居然连只言片语有关他的记载都没有,这也未免太不和情理了。

    高庸涵还记得,由于当时年幼,喜欢四处乱跑,在天机阁顶层的一处角落中,无意触动了一个法阵。从阵中飞出一个残破的玉柬,玉柬式样十分古朴,虽然布满灰尘,但是从流转的异彩中,仍能看出其中的精巧。好奇之下,拿在手中把玩,这一段密闻便映入脑海之中,随后好奇地问师父,这个道一真人是谁?怎么玉柬中说的,和平日里听到的区别那么大?

    天机门现今的典籍对于前事的记载,和玉柬上的出入并不大,唯独不同的是,将道一真人换作了万化真人。权思真人初时还以为徒弟得了失心疯,追问之下,高庸涵才拿出了玉柬,权思真人看了之后大惊失色。因为以权思真人在天机门中的地位和身份,也不知道还有这么一说。在天机门内部,从无人提起道一真人这四个字,门人弟子每日跪拜的,也是万化真人的神像。可是,以权思真人的眼光,当然能看出这枚玉柬,至少是九界坍塌前就存在的,比起现在的典籍早了不下千年。如果玉柬上的记载是真的,毫无疑问,背后藏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权思真人沉思片刻,将那个玉柬放回原地,随后又加了一层禁制,并一再叮嘱高庸涵,绝对不可在外人面前提及此事,神情之严厉,高庸涵现在仍是记忆犹新。也正是在发现这个玉柬不久,权思真人闭关数日后,将高庸涵托付给其他师兄,独自一人离开了天机峰,云游天下。几年间,只是在高庸涵出师的前几天,才匆匆赶了回来,并将随身佩戴的敛眉剑赐给了高庸涵。

    高庸涵已经十分清楚,师父下山,一定是去探访事情的真相,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在山上。同时想到权思真人的反复叮嘱,对审香妍淡然说道:“天机门的祖师是谁,你上山后不就知道了?”

    审香妍小嘴一撅,白了高庸涵一眼:“不说就算了,反正和我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听我爹说,天机峰现在封山,我们能上的去么?”

    高庸涵微微皱眉,他之所以这么急着赶回师门,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自九界坍塌以来,天机门也曾有过一次封山的举动,不过那次还是在六百年前,第一次天下大乱的时候,当时发生了一场极大的变故,以至于不得不封山作为防范。此次封山,虽然从叶厚聪那里得知,是因为权机真人等一辈,闭关苦修而做出的决定,但是高庸涵心中总有一点心惊的感觉,他直觉地认为,应该是有事发生。

    不过自己横遭不测,凭空耽误了三个月,从时间上推算,距离封山之举已有差不多十个月之久,不知道如今情况有没有好转。虽然以叶厚聪之尊,都被拦在山门外,但是高庸涵却并不担心此行会同样受阻,因为他体内有权思真人留下的印迹。这种印迹就如同凤五在他体内留下的一样,是核心弟子的标志,有了这种标志,当然不虞上不了山。

    当下笑道:“我们当然可以上去,别忘了,我可是人族之中鼎鼎大名的高帅哦!”

    高庸涵忽然有此十分轻松的戏言,自然是乐观和自信的表现,在审香妍看来十分欣慰,伸手在脸颊上轻轻刮了几下,笑道:“不害羞,到时候要是被拦在门外,看你怎么办?”

    笑声中,两人回到了客栈。

    只是,他们决没有想到,审香妍的笑言居然不幸言中,而且还面临着又一场恶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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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2 16:43:18 | 只看该作者
第九十九章悬殊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渡过太河,在岸边不远,高庸涵带着审香妍专门来到笑脸石旁,审香妍一见之后,不禁大叹自然的神奇:“高大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笑脸石,果真是惟妙惟肖!”驻足良久,指着旁边的一条小径问道:“这条小路通向哪里?”

    离笑脸石不远处,有一条两人宽的小径,一直往南,沿着山坡蜿蜒而下,最终掩于一片密林之中。高庸涵看了一眼,也不甚在意,摇头道:“我十多年没回来了,记忆中,这里以前是没有路的,想来是本地人开出来的吧!”

    审香妍不再多问,跟着高庸涵顺着大路往北而行。说也奇怪,如今是五月底,正是烈日当头酷暑难耐的时节,可是一过了笑脸石,气候立刻变得清凉无比,一阵阵清风拂来,令人倍感凉爽。

    审香妍大奇道:“高大哥,怎么这里的气候如此奇特,仅仅是一石之隔,反差如此之大?”

    高庸涵曾在天机门呆了整整五年,对于笑脸石两边的气候差异,也是百思不得其解,还曾专门问过权思真人,权思真人对此同样一无所知,只能归结于造化神奇。当下无奈说道:“妍儿,世间有太多的神奇,我又哪能知道那么多?这笑脸石自古便有,倒底是何原因,令这里宛如夏秋两季,只怕只有上天才清楚其中的玄机,我们这些世俗之人,是难以穷究的!”

    这番话倒是令审香妍颇有感触,她遇事总喜欢问个究竟,就连智薇散人也曾说过,说她太过执着容易着相,对于日后的修行大为不利。今日听到高庸涵这么一说,似乎隐隐有所感悟,跟在高庸涵身后低头沉思,不住点头。

    走了大约五十里进入到山区,大路渐渐变成了崎岖小道,沿着山路走了没多远,两匹马越走越吃力,到最后实在是寸步难行。两人只得下马,将马留在一处山谷内,徒步而行。这些山路对于高庸涵来说,自然是毫不费力,可是审香妍却是第一次吃这种苦,开始时还感觉十分新鲜,东张西望,走了没多久就叫苦连天了。山里天黑的早,看看四周逐渐暗了下来,高庸涵无奈,只得找一处避风的山谷歇息。

    审香妍看着高庸涵忙忙碌碌,心中一阵甜蜜,坐在火堆旁,吃着干粮喝着山泉,惬意地说道:“高大哥,这种日子逍遥自在,有趣的很啊!”

    高庸涵苦笑道:“你才出来了两天,一路上也没吃什么苦,当然觉得有意思,要是几个月,甚至几年几十年,都是这样子奔波忙碌,你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不会的!”审香妍看着高庸涵,低声道:“有你在身边,就不会了!”

    高庸涵一笑,伸手过去握住了审香妍的手,重重一捏,点了点头。正要说话,突然心生警觉,抬头大喝一声:“什么人,出来!”

    审香妍一惊,抬头看去,就见对面山崖上一个身影一晃,人还没到,一股浓烈的杀气逼了过来。高庸涵脸色凝重严阵以待,周身放出一股浑厚的气势,堪堪抵住那道杀气,左手将审香妍拉到身后,右手轻轻一抓,一团电光含在手心蓄势待发。

    来人冷哼一声,周身光华大盛,轻飘飘落在地上,也不说话,犀利的目光在高庸涵身上游走,随后定在审香妍身上,目光中的寒意越来越浓烈。

    来人周身白光吞吐不定,高庸涵定睛细看,可是目光被白光所阻怎么也看不透,只能依稀察觉来人是一名女子。以他此时的修为,在来人逼视之下,胸中的斗志竟然一点一点被击碎,可见此人修为到了何等程度。高庸涵尚且如此,更别说审香妍了,虽然躲在高庸涵身后,但是一股无形的压力,令她几乎难以承受,感觉灵胎就像要被挤碎了一样,口鼻之间渗出丝丝红线。

    高庸涵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的审香妍起初还瑟瑟发抖,可是渐渐地瘫倒到地上没了动静,知道她此刻已到了生死关头。要命的是,自己已经斗志全无,蓄势待发的垂弦术,竟然击不出去,甚至连手臂都抬不起来。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便是当初对上狂尊、魔瞳,到后来硬撼地府妖童,也没有说不敢出手。可是今晚,头一次连出手的勇气都消失了!

    高庸涵心性坚韧无比,但是到了此刻,他也知道,遇到了平生连想都不敢想的高手。从对方身上流露出的杀气,就知道今夜无法善了,他不甘心束手待毙,可是却被来人压制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体内灵力似乎被完全压制,连动上一分一毫都十分吃力,此时不要说垂弦闪电,就是藏鸦指环、云霄瓶、狂尊石笋等法器,也无法催动。

    来人仍旧一动不动,但是杀气越来越盛,高庸涵觉得无比的憋闷,体内那股暴戾的血腥被激发出来,忍不住仰天长啸,啸声令风云为之变色。一股熟悉之极的感觉流转全身,“呀”的一声暴喝,手中闪电终于击出,跟着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上。

    这道闪电居然是一片血红,血光中蕴含了无穷无尽的怨恨和杀戮,连月光都随之变得妖异;闪电声势威猛绝伦,击出后四周的空气都被扭曲,产生了一连窜的幻影。来人“咦”了一声,屈指一弹,一道淡淡的白光,闪电被击的粉碎,一圈法力波动朝四周扩散,周围的山石被波动划过,纷纷爆裂开来,一时间尘土飞扬。

    漫天尘土中,来人身边的白光丝毫不受影响,依旧晶莹绚烂。白光中,那人似乎举起了右手,可是却迟迟没有落下,像是犹豫不决。过了片刻,那人一声长叹,缓缓垂下手臂斥道:“枉我家公主一心对你,你却如此薄情,罢了罢了,暂且留你一条性命,望你好自为之!”说完,就此凭空消失,无影无踪。

    尘埃落定,高庸涵接连又吐出几口鲜血,胸中的那股闷气才淡了许多,转身看去,审香妍早已昏迷多时。高庸涵急忙从怀中掏出一株楚兰红泪,一点一点喂到审香妍嘴里,然后催动灵气,帮助她化解药力。良久,审香妍惨白的脸色才恢复了一点红润,高庸涵这才放下心来,开始调息凌乱的灵力。

    直到旭日东升,高庸涵才运功完毕,在刚才神游紫府之时,他才猛然发现,自己的灵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对于地府中发生的那些事情,在他还魂时早已被抹去,所以并不知道有关灵胎,也就是无庸的一切,当然也不可能知道此后发生的种种变故。不过灵胎的失而复得,并没有让他感到多少欢喜,昨夜那人的实力,现在想起来还是不寒而栗,那种修为远非人力所及,即便是紫袖,只怕都要差了一半不止。

    此人是谁?难道是仙界中人?要不是仙界之人,哪能这般强横,强横的连高庸涵都几乎丧失了斗志?而且此人临别时的那句话,实在令人费解。公主,到底是哪个公主?薄情,自己何尝辜负过谁?

    这一切都令高庸涵无所适从,直到审香妍悠悠醒转,才打断了他的思路。“高大哥,你没事了吧?”

    审香妍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不是考虑自己,而是挂念高庸涵的安危,这令高庸涵十分感动,加上昨夜那个神秘人的那句“薄情”,令高庸涵愈发珍惜眼前的佳人。当即走到审香妍身边,将她扶了起来关切道:“我没事,妍儿,你呢,你感觉如何?”

    审香妍试着运转了一下灵胎,皱眉道:“没什么大碍,只是觉得灵胎有些虚弱,浑身乏力。”跟着伸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倒了四粒丹丸,递给高庸涵两粒,然后自己又服下两粒,盘膝运功。不过片刻,审香妍周身香雾缭绕,雾气升腾到头顶便凝聚在一起,最后关头,仰面一吸,那些雾气全部被吸进嘴里。然后蹦了起来,在空中轻巧地翻了几个跟头,又惊又喜:“高大哥,你是不是还给我服了什么灵丹妙药,我现在不但伤势全好了,就是灵力也感觉比以前要精纯了许多。”

    在经历了昨夜前所未有的凶险后,能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审香妍,高庸涵猛然有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笑着说道:“我另外给你服了楚兰红泪。”

    “什么?”审香妍一下子窜到高庸涵身边,一脸的兴奋:“你说是楚兰红泪?就是传说中的那种仙果?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高庸涵从怀中摸出一株楚兰红泪,递了过去,审香妍拿在手中,轻轻抚摸着色泽温润、宛如翡翠的火红果子,不禁啧啧称奇:“高大哥,这些楚兰红泪都是从哪里采来的?”

    高庸涵回忆起和紫袖相识时的情景,脸上浮现出一丝温柔,轻声道:“是从一处洞府里采来的,那是无意中,得人相助才到了那里。”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划破长空一般,闪现出来,高庸涵突然知道昨夜那人是什么身份了。

    那人的杀气虽浓,但是事后想来,似乎怨气更重一些。以来人的修为,可以肯定不是来杀自己二人的,因为高庸涵还不至于自大到,以为自己能招惹到这种程度的高人。这个道理,就正如一个陌生的普通人,会让自己一见面就起了杀心,并用法术去压制他么?而且,更令他感到奇怪的是,那人丢下的那句话,显然是指责自己对不起某一个女子。

    这个世上,令高庸涵真正动情的,第一个人就是紫袖,而紫袖也和审香妍一样,对自己称得上一往情深。也只有紫袖和她的亲人,才有资格说自己“薄情”,尤其是看到自己和审香妍在一起,才会如此的愤怒。紫袖离开自己不过三个多月,不可能修为突然精进到这种程度,那么答案似乎越来越清晰了,来人极有可能是紫袖的亲人。

    还有一点,来人口称紫袖为“我家公主”,难道说紫袖的失踪,是因为她的家人将她带走?如果这个猜测没错的话,紫袖还是大有来历之人,而且还贵为公主。她也极有可能因为某种原因,暂时无法亲自来找自己,所以才派了身边的某个侍从,来寻找自己。想到这里,高庸涵悔恨交加,要不是昨夜的这场误会,也许自己已经了解了紫袖的下落,可是如今,已然是一无所知。

    人就是这样,一旦对一件事,有了一个自认为道理上说得通的解释,便会反复给这个理由,寻找更多的支持。一时间,高庸涵脸色大变。

    审香妍也发觉到不对劲,以为高庸涵又像在会间集那样,陷入到一种古怪的失常之中,连连急呼:“高大哥,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高庸涵沉声道:“妍儿,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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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4 23:14:22 | 只看该作者
第一百章红颜

    审香妍一看高庸涵的表情,就知道是极重要的事情,不再惊慌反而冷静下来,坐到高庸涵身边用心倾听。

    “妍儿,你可知道,昨夜那人是什么来头么?”

    审香妍摇头,对于昨夜的事情她连想都不敢去想,只要一想到那股令人胆寒的杀气,她就不寒而栗,自小到大,她还从未感受过离死亡如此接近。昨夜的情形不同于墨玄庄,墨魇只是令人恐惧,但还不至于令人丧失反抗的力量,而昨夜,充斥于肺腑的只有绝望,没有一丝生机的绝望。

    高庸涵自顾自说道:“那人的来历,我多少猜到了一点,这且不去说她。”沉默了良久,才续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曾倾心于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数次救我于危难之际,我也曾答应她,这一生都与她不离不弃,她叫紫袖!”

    当下从头说起,自己如何在被逼无奈的情形下,闯入焚天坑,又如何遇到了凤五,如何遇到了紫袖,紫袖又如何莫名失踪等等,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审香妍出奇地没有插嘴,只是心中的震惊已然无法形容,她没有想到,自己心中的高大哥,竟然遭遇了这么多磨难,遭遇了这么多艰险,许多事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想像。

    对于紫袖,审香妍起初还有些妒忌,她并不认为,还会有那个女子会比自己更深爱着高庸涵。可是随着高庸涵的叙述,渐渐地,审香妍对于紫袖生出了一种敬佩,而紫袖对于高庸涵的那份深情,比之自己毫不逊色。甚至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紫袖,高庸涵只怕早就葬身在焚天坑了,更遑论今日今时?当听到紫袖的莫名失踪时,她也不禁为之潸然泪下,在这一刻,她完全理解了紫袖在高庸涵心中的地位,然而自己呢?自己不管是性情还是德工,乃至修为等等,无论哪一方面,似乎都远不及紫袖,除了刁蛮任性以外别无所长。想到这里,审香妍不觉黯然神伤。

    高庸涵虽然于感情方面并不精通,但是人情世故却是不差,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么一说,必然会令审香妍感到难过,但是这件事不能不说,与其这么避而不谈,还不如爽爽快快坦然相告。尤其是昨夜那人的那句“薄情”,更是令他揪心,他怕紫袖一旦生出误会,当真是铸九州之铁也难以挽回。与此同时,他也终于明白,有些事是无法逃避,一定要去面对的,所以才毫不隐瞒地向审香妍讲明。

    高庸涵并不因为自己同时喜欢上两个女子,而感到有什么不妥,因为他十分清楚,这种爱慕之情均是发自内心,无论是紫袖还是审香妍,他都甘愿付出自己的一切。看到审香妍的神情,他既有一种内疚,又有一种直言不讳的坦然:“妍儿,并非是我有意隐瞒,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向你明言,我原以为——”

    高庸涵原本的意思是,紫袖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重逢,正所谓渺渺无期。而紫袖的事,是他内心中极深的伤痛,许多时候他都不愿提及,甚至是刻意回避,一个人心中的隐痛,难道会没事就挂在嘴边么?高庸涵虽然行事堂堂正正,光明磊落,但那只是针对是非恩怨而言;类似于感情这种极隐秘的事情,在他看来,纯粹是个人的私事,实在没有必要对外人谈及。

    “我明白,高大哥,你不必自责!”审香妍此时已经想的十分透彻,她相信高庸涵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辈,之所以不告诉自己,的确是情有可原。

    “妍儿,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你不原谅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和紫袖是我高庸涵一生中,难得的红颜知己。高某何幸?能得两位佳人垂青,自当万分珍惜!”

    这番话说的极其恳切,审香妍动容道:“高大哥,你言重了,我哪里会怪你?我只希望你能早日找回紫袖姐姐,与她团圆!另外,我对紫袖姐姐十分仰慕,也想早日拜见。”

    审香妍有此表示,既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高庸涵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妍儿,妍儿,你如此待我,叫我惭愧万分呐!”神色间又是惭愧又是欢喜,一时间竟不能自己。

    “高大哥!”审香妍正容道:“我虽然自幼受到父母师长的宠爱,性子难免任性了一些,但是并不代表我不明事理,所以紫袖姐姐和你之间的感情,我没有丝毫的不快。我要是真的不高兴,也一定不会藏在心里,所以你不要多想了。”

    审香妍本性善良,是敢爱敢恨的性格,要不也不会为了当日安葬高庸涵一事,不惜顶撞父亲。所以她这么一说,高庸涵是真正放心了:“好!总之,我不会辜负你的!”

    心结一解,高庸涵愈加觉得,上天待自己不薄,与审香妍的感情则更近一步。此时已是时至正午,两人再次上路。

    一路上,两人宛如游山玩水一般,心情十分轻松。在山间穿行了七八天,此时,就连山路都已经断了,横亘在眼前的,是一道万丈深渊,前面则是茫茫云海,什么都看不见。

    审香妍环顾了一下四周,却并无任何道路,迟疑道:“高大哥,我们没走错吧?”

    高庸涵微微一笑:“怎么会?”

    天机门立派达万年之久,经过历代高人的布置,自然是机关重重,禁制多多,岂是那么容易被外人闯入?此处深渊,相传是上古时期开凿而成,为的是避免受到尘世中的打扰,普通人到了这里再也不能前行半步,只能调头原路返回。

    审香妍咋舌道:“这么深的山谷,如此大的工程,居然是人力开凿出来的,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山谷深不见底,沿着山崖向两边望去,无尽的绝壁远远绵延到云海之中,不知有多少里。仔细看去,有一些石壁光滑如镜,还依稀可见刀凿斧劈的痕迹。

    高庸涵每次到了这里,都会为眼前的景色所迷醉,遥想当年开凿山谷时的盛况,总被师门前辈高人的风采所折服。到了这里,只要跨过云海,就是天机峰的所在,故地重游,心情很是激动,忍不住纵声长啸。啸声远远传了出去,在群山之中回荡,惊起无数的飞鸟,山中的异兽也吼声连连,此起彼伏。

    审香妍突然指着远处的一大块石壁喊道:“高大哥,快看,那些是什么东西?”

    顺着审香妍的手指看去,一片极大的石壁上,无数条藤蔓以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自下而上铺陈上来,原本裸露的山石,瞬间被绿色所覆盖。在藤蔓之间,似乎有许多什么东西在来回跳跃,迅捷无比。

    “哦,那些是栖绵族人,没事的!”

    “栖绵族?这里怎么会有树人的踪影?难道天机门不管么?”审香妍十分奇怪,因为栖绵族人在厚土界九大种族中,名声并不是太好,因为善变而被其他族所鄙夷。

    “这些栖绵族人因为一场变故,在这里定居已有六百多年了,早已和岭南绿海断了联系,倒是与我师门相处融洽。这么多年来,他们一直生活在山谷的最深处,从不与外界来往,想来是我刚才的啸声惊动了他们,所以特意上来查看一番。”

    这时,那些藤蔓已经慢慢延伸过来,到了近处,审香妍才看清楚,原来那些藤蔓十分粗大,如同百年古树一般粗细,藤蔓纠缠交错在一起涌了过来。在这些藤蔓之间,有一些身高仅有两三尺的绿色身影穿梭,待到藤蔓一直到了两人身前三十余丈,那些绿色身影才停了下来。其中一个人手一抬,藤蔓不再伸展,而是围在那人身边缓缓摆动。

    栖绵族人长得十分矮小,通体绿色,一颗硕大的脑袋加上颌下的须茎,看上去有些可笑。自颈间长出一些宽大的树叶,包裹着上身,腰部以下则是藤蔓扭结在一起形成的两条腿。

    审香妍趴在高庸涵耳边轻声说道:“高大哥,我们星河屿也有一些树人,无论是体形和样貌,都和这里的不一样,这些树人怎么看着这么古怪?”

    审大小姐就是审大小姐,要是让她不说话,只怕还真不容易,高庸涵急忙说道:“嘘,小声一点,栖绵族人最忌讳别人说他们是树人。”

    “这有什么,他们本来就是树上长出来的,还怕别人说?”审香妍说的不错,栖绵族人的确是树上长出来的,不过那种树来自于元木界,如今在厚土界只有一棵,就是岭南绿海的元木神树。

    高庸涵一阵苦笑,审香妍这话要是被对面的栖绵族人听见,肯定少不了一番口舌,看来审大小姐心直口快的性子,日后要是不惹点是非出来,只怕也是很难的办到的一件事。

    果不其然,对面的那个栖绵族头领怒道:“我们是栖绵族人,不是什么树人!”

    语气十分恼怒,高庸涵回头看了审香妍一眼,无奈答道:“舍妹不知,言语中有得罪的地方,还望海涵!”

    审香妍撇撇嘴,把头摆到一边,心中大不以为然,心想:“明明长得就像灌木丛一样,还偏偏不承认,真是没有道理!”

    那个栖绵族头领哼了一声,不再追究,转而问道:“你们是什么人,难道不知道这里是天机门的禁地么?岂能如此放肆!”

    高庸涵心中微微不快,这些栖绵族本来就是客居于此,怎么十多年没回来,居然变得如此蛮横?况且,也从来没听师门说过,把守山门之事交予了栖绵族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是天机门弟子,返回师门拜见师父,还用的着要你们通融么?”

    虽然语气平淡,但是话却说的很不客气,那人身旁的一个栖绵族人当即就要发作,那个首领手一挥,沉声道:“我们遗木寨六百多年来,一直得蒙天机门照应,所以自当为天机门尽些心力,护住这条通路的安全。你既然说你是天机门弟子,可有什么凭证?”

    这些话倒也说的有几分道理,高庸涵点了点头,灵力运转,一点星芒自体内激射而出,在天空中划了一道符纹,随后飞回体内。

    这道符纹是天机门独有的印迹,旁人是万万不会有的,那栖绵族的首领见状,躬身施了一礼,连声道:“阁下果然是天机门的高人,失敬,失敬!”跟着话锋一转,有些犹豫地说道:“不过天机门的诸位师长,如今都在闭关,所以我还是奉劝阁下,隔上些时日,等师长出关之后才来吧!”

    高庸涵先是感到有些诧异,继而十分不快,冷冷说道:“天机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栖绵族插手了?怎么,难道阁下还要拦我不成?”

    那栖绵族首领连连摆手,口称:“不敢,不敢!”跟着是一幅欲言又止的神情,叹了口气,一招手带着族人迅速退去。那些藤蔓来得快去得也快,随即隐于云雾之中。

    审香妍这时才小心翼翼地说道:“高大哥,这些树人好生无理。”

    高庸涵“嗯”了一声,对于这些突然出现的栖绵族人,觉得颇多诡异之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心中暗自揣摩,只怕天机峰真的有事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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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4 23:14:38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零一章封山

    想到这里,不敢再做耽搁,高庸涵默默吐出几个咒语,等了片刻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心中一沉,灵力灌注之下,那些咒语宛如一朵朵莲花,没入到云海之中。云海内似乎有了回应,云雾跟着翻腾起来,往两边卷了过去,远远就见到一座银白色的山峰,在云海中若隐若现。一条白练从远方蔓延过来,直到离山崖十余丈处才止住,三个身影如流星一般,从白练尽头飞了过来。

    审香妍略微有些吃惊,悄声问道:“高大哥,你们天机门的弟子好厉害,把守山门的都可以踏空而行,啧啧!”

    高庸涵轻声道:“这条白练是传自上古的一件法器,是专门用来接引宾客的。”

    “哦——”审香妍恍然大悟,高庸涵话中的意思,是说来的这三个人并没有那等修为。不过对于天机门的实力,总算是有了初步的印象,源自上古的大派,果然不同凡响。

    三人来到跟前,均是清一色的淡青色长袍,长袍上用云丝绣成的云朵呼之欲出,大袖飘飘自有一股仙气。这些云丝乃是取自于云薪木,云薪木据传是上古时由仙界流传而来,不畏刀剑能避水火,非修真者不能使用。

    当中那人背后插着一杆杏黄令旗,颌下有一缕短髯,年级大约四十多岁,走上前来单掌竖在身前,微微稽首道:“来者是何方道友?”

    高庸涵性喜交游,当年在天机峰时,和一众师兄弟大多认得,但是眼前这个中年道人却从未见过。但是从三人长袍上的云朵所构成的符纹来看,与自己是平辈,都是“静”字辈。天机门弟子按照祖上流传下来的《天符经》排列,近几代沿用的是:“万象天成,神机难藏;权静观始,悉化当往”一句。而在天机门中,是不许用俗家姓名的,所以高庸涵还有一个法名,唤作静璇,除了本门中人,外界并不知晓。

    高庸涵当下还了一礼,朗声回道:“权思真人门下弟子静璇,拜见师兄!”

    那中年道人眉头一抬,看了高庸涵一眼说道:“原来是静璇师弟,我法名静通,忝为权雍真人门下。失礼,失礼!”口中虽然说失礼,但是语气却十分冷淡,而且丝毫没有相让的意思:“不知师弟此来为何?”

    高庸涵感到有些奇怪,既然知道自己是同门,为何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尽管疑惑,但是不敢造次,恭恭敬敬回道:“弟子十年未归,今日特地回来叩拜万化真人神像,并向师门长辈请安。同时,还有要事回禀,请静通师兄容我们通行!”

    静通丝毫不为所动,仍是面无表情地说道:“非是我不让你们进去,只是如今正是诸位师长闭关的紧要关头,所以才有此封山之举,师弟可待师长出关之后再来。”

    “然则,什么时候才能出关?”

    “这个就不清楚了,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哪能过问师长的事情?”

    高庸涵听到这里,不禁心头火气,一句话就顶了回去:“我们辛辛苦苦赶到这里,难道静通师兄就这么把我们给打法回去么?就算师长都在闭关,我就不能进去了么?哪有门中弟子回来,不让进反而堵在外面的道理?”

    静通眼中流出一丝寒光,转瞬即逝,也不和高庸涵争辩,一招手,身侧一名“静”字辈弟子走前一步,大声说道:“奉掌教法谕,闭关期间,所有人等一律不得放入山门之内,违者——”话声一顿,语气突然变得森严:“格杀勿论!”

    高庸涵听了以后,没有任何不快,反而躬身说道:“谨遵掌教法谕!”说完转身拉着审香妍朝来路走去。

    审香妍大为不解,急急问道:“高大哥,咱们这就回去么,你不见你师父了?”

    高庸涵用力捏了捏审香妍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说,审香妍立刻会意,当即噤声,跟着高庸涵一路下山。

    待两人身影远远消失在山石之间,静通才冷哼一声:“你们要多加注意,我看来人一定不会甘心,只怕不久之后还会再来,如果他们敢再来的话,就全部杀了!”

    “是!”其余两人低头应了一声,随即白练一闪,三人消失在云海之中,两边的云层也瞬间将通道填满,没有丝毫痕迹。

    足足走出数里之遥,高庸涵才停了下来,面色变得沉重无比:“妍儿,只怕被你不幸言中了,师门里一定发生了什么变故!”从刚才静通身侧那人说出“格杀勿论”四个字的时候,高庸涵就隐隐感觉到了阵阵杀气,可是在没有真正确定以前,他不可能违背掌教权机真人的法谕,冒然出手,所以打算先退下来再作道理。

    刚才的情形,在审香妍看来也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联系到种种怪异之处,不禁有些担心:“高大哥,你准备怎么办?”

    “我一定要进去探察一番,否则于心不安,只是——”如果真有的有变故发生,只怕又是一场恶战,所以高庸涵对审香妍很不放心,踌躇着说道:“这一去,恐怕很难善了,妍儿,要不你就在这里等我?”

    审香妍摇头道:“高大哥,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看了看高庸涵脸色并没什么变化,进而解释道:“你放心,我怎么说也是丹鼎门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自保的能力总是有的,如果事不可为,我肯定会退出来,在这里等你!”

    高庸涵知道审香妍是担心自己,之所以极力要和自己在一起,也是出于好意。高庸涵现在的修为,就算比之天机门中普通的“权”字辈高手,只怕都要高出一筹,自然也十分清楚,静通等人的修为比起审香妍来,还有些许的差距。再者说,如果当真不让她同行,只怕自己前脚一走,她就后脚跟了上来,倒不如呆在自己身边放心。

    “好!咱们一起去!不过,一旦遇险,你一定要先行退回来,知道么?”

    审香妍重重点头道:“我知道了!”

    此时,夕阳西下,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庸涵也不着急,索性等到天黑以后方才动身。临行前,高庸涵将一缕神识刻在审香妍灵胎之上,说道:“等会不要离我太远,这缕神识可维持两个时辰,只要不出方圆百里,我都能感知到你在哪里。”

    高庸涵这般细心,审香妍心中很是欢喜,一言不发,趁着天黑突然凑上去,轻轻吻了高庸涵一下,然后一路跑了出去。高庸涵一愣,笑了笑跟了上去。

    两人再次来到山崖边,高庸涵毫不停留,拉着审香妍沿着山脊,往南疾奔,一路上对地形十分的熟悉。

    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审香妍透过夜色,隐隐看见山崖两侧怪石林立,形态各异宛如一只只怪兽。身子不断随着高庸涵跃起、落下,感觉十分好玩,忍不住都想纵声长啸,幸亏记得此行的目的,总算忍了回去。林间偶尔被惊醒的宿鸟,扑簌簌飞起,更添别样的味道。

    这样的悬崖峭壁,对于常人而言自然是无法逾越的天险,但是对于修真者来说,没有丝毫的危险。审香妍在星河屿学艺时,常常跑到海边玩耍,倒是很少有这种在崇山峻岭间穿行的经历,新奇之下轻轻挣脱高庸涵的手,猛然加速冲到了前面。

    天机峰倒底是什么样子,有多大,审香妍并不清楚,但是从脚下连绵没有尽头的群山就可以想见,天机峰的规模何其磅礴。因为高庸涵曾给她说过,这些山脉如屏风一般,将天机峰团团围住,与外界隔了开来;并且还给她举了个不太恰当的比方,这些山脉与天机峰的关系,就如同护城河与城池。这些山脉的范围这么大,里面的天机峰能小么?

    这么一路疾奔,足足跑出三十余里,前面是一道宽逾二十丈的峡谷,审香妍一提气脚尖一点,轻盈地跃到半空中,姿态优美之极。得意地回头一看,就见高庸涵离自己大约十余丈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在身后。人在半空,突然自谷底传来一股极强的吸力,拉着审香妍往下坠去,审香妍猝不及防下,轻呼一声直直掉了下去。

    高庸涵也自一惊,这一带他十分熟悉,之所以赶到这边,就是为了避开静通等人。

    天机峰四周的云海大有讲究,里面藏着历代先师不断完善的法阵,硬闯是根本闯不进去的,这么多年来,除了当初的原界帝君,再无人能强行冲破云海。而出入云海,有好几条路径,但即便是天机门中的大多数弟子,也只知道两条路:前山门的连云桥,和天机峰后山的密云洞。但是这两条路都是由法器的法力而成,至于法器,当然是在天机峰内,所以外人不经允许,根本无法进入。

    高庸涵选的这条路,还是权思真人告诉他的。自从在天机阁中发现那个玉柬之后,权思真人便陷入到犹豫不决之中,甚至一度闭关冥想,出关之后避开旁人,带着高庸涵专门走了一趟所谓的“密道”,并告诉他,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走这条路。高庸涵当时年轻气盛,所以无法理解师父的苦心,心中还以为权思真人太过谨慎,以天机门的强盛,怎么可能会遇到借用密道的那么一天。可是今夜,高庸涵多少理解了一些权思真人的苦心,从当日的布置来看,莫非在那时,师父就已经估计到日后会有不测发生,所以才告之密道所在?

    这条路高庸涵尽管只走过一次,但是却记得很清楚,在他的记忆中,一路上没有什么禁制,所以在看到审香妍笔直跌进山谷时,大吃一惊。体内灵力急速运转,高庸涵猛然将速度提到极致,如流星一般扑了出去,在半空中将审香妍抱在怀里。此时两人已下坠了将近百丈,谷底的吸力愈加强烈,令高庸涵也感觉到十分难受,两人抱在一起下坠的势头更加难以遏制。

    高庸涵临危不乱,一式聚象金元大法朝下击出,那股吸力微微一窒,趁着这电光火石一般的空隙,垂弦术挥洒而出,击在一旁的石壁上,深深插了进去。电光形同实质,就像锁链一般,牢牢抓住石壁,高庸涵单手一抓,借势荡了过去,紧紧贴在石壁之上。此时,那股吸力似乎发现了异常,猛然击向两人俯身的石壁。

    高庸涵来不及应对,又不愿被那股吸力重新卷住,只得灵力一收手一松,搂着审香妍朝下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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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4 23:14:57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零二章怪兽

    高庸涵一路下跌,不断地以掌击向石壁,以缓解下跌的速度。而那道吸力则尾随而至,把两人头顶的石壁搅得支离破碎,大块大块的碎石向两人头顶砸来。高庸涵躯体强悍无比,自然不惧碎石,但是怀里的审香妍当然不能和自己相比,既要应对那股吸力,又要躲避头顶轰隆隆砸下的石块,一时间不免有些手忙脚乱。

    从审香妍突然下坠,到现在不过才短短的几个呼吸,两人已经下落了三百余丈。幸好,审香妍从最初的惊吓中恢复过来,眼见情势危急,来不及拔剑一指点出,一道灵光朝头顶击出。那股吸力似乎颇具灵性,居然往旁边一躲,堪堪闪了过去。

    审香妍见状,连忙催动灵力,靠在高庸涵怀里,灵光接连击出。高庸涵一手插进石壁之中,躲在一块突起的岩石下面,待头顶的石块落的差不多了,脚尖往石壁上一点,身形陡然拔高数丈。两人合作,转瞬往上行进了五六十丈。

    谷底突然传来一连窜的闷响,一时间地动山摇,两人俯身的石壁,也自摇晃起来,无数的碎石泥土夹杂这断折的草木,激射而出。跟着,一股浓烈的腥臭从谷底喷出,朝两人上方涌来。腥臭一触及石壁,石壁竟然如同腐化了一样,纷纷剥落。高庸涵眼见这股腥臭歹毒无比,无奈只得向一旁横移出去,而审香妍的灵光,似乎对腥臭也失去效力,反而受其影响变得黯淡下来。

    一阵阵剧烈的颤动,从谷底传来,就听见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都知道,此处山谷中只怕藏着什么怪兽。高庸涵的心不断地下沉,堂堂天机门根本所在,居然冒出了这么厉害的怪兽,而无人发觉,这在以往是怎么都说不过去的。纵观天机门的历史,还从来没听说过就在山门之外,有什么怪兽存在,数百年来,就连整个太河源都没有听过什么怪兽的消息,更别说这里还是天机峰。出现这等反常,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天机门已然无暇,甚至是无力应对这种异样。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石壁也抖动的更加厉害,吸力虽然消失,但是那股腥臭却愈发的浓烈。审香妍忍不住连连发呕,灵光也越来越弱,眼见是无法再回到山崖之上了。高庸涵当机立断,不再往上硬冲,反而朝谷底闯去。

    他的想法是,这只怪兽不知是何来历,一味的闪避反而不易摆脱,就算能冲上山崖,可是一旦惊动了旁人,也是不愿看到的事情。况且那股腥臭显然含有剧毒,一个不慎被喷到身上,只怕就是蚀皮腐骨的下场;自己有血凝大法防身,只要灵胎不灭尚可复原,但是审香妍就危险了。与其这样,倒不如反其道而行,索性潜入谷底,看看有没有别的出路。

    往下一看,审香妍只见到两盏硕大无比的铜灯,散发出幽幽绿光。高庸涵看的却很清楚,一见那怪兽的模样,不禁大吃一惊。

    那只怪兽体形巨大,身体扁平,高不过七八丈,方圆却足足有一百余丈。长相极其古怪,脑袋是四方,身体大致也是四方,体表有十多个同样是四方的凸起,整体看上去就像是十几幢大小不一的房屋,所组成的院落一般。不过那只怪兽看上去十分的肮脏,通体墨绿色,夹杂着磨盘大小的褐斑,其中还有一些破损,裸露出来的骨头全被泥土杂草所掩盖。

    高庸涵虽然从未见过这种怪兽,内心中却隐隐感觉到,这只怪兽似乎看上去有些眼熟,但是此时不容多想,双脚连连发力,斜着朝谷底奔去。这一下,大出那只怪兽的意料,转身太急险些从石壁上跌落,一脚将一大块岩石踢的粉碎,才借势稳住身形,然后尾随在高庸涵身后追了下来。

    这个山谷极深,足有上千丈,高庸涵紧抱着审香妍,疾奔了小半炷香的时间,才隐隐望见谷底。谷底极大,一眼望不到头,地面铺着厚厚一层枯枝腐叶,无数尸骨散落一地,一股说不出难闻的味道,集聚在谷底,形成了浓重的瘴气。

    高庸涵看准一处高台,灵力运转从半空中跃了过去。那只异兽一见,也高高跃起,重重地朝那高台压去。高庸涵人在半空,眼见那怪兽从头顶处砸了下来,情急之下聚象金元大法全力击出,一道浑厚的金光砸到怪兽的肚子上,发出金石交击的脆响,“叮”的一声震彻山谷。这一招是高庸涵的全力一击,聚象金元大法第二层境界,地发杀机的威力非同小可,就连地府妖童的那些鬼脸都难当其锋,更何况是一只怪兽?

    那只怪兽被击的翻转过来,落到一旁,重重砸到地上,周围的枯枝腐叶连同那些尸骨,被震得四处飞扬,谷底瘴气也被搅动起来。高庸涵刚刚落到那处高台之上,瘴气夹杂着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不及防备吸了一口,就感到胸口一窒,脑袋一晕险些摔倒,急忙运转灵力,强行将胸中的闷气驱散。再看怀里的审香妍,已然被熏得晕了过去。

    审香妍自幼锦衣玉食,哪里遭过这等罪,就是会间集的那些阴魂,已经令她倍感憋闷,更何况这等毒瘴?本来就被那只怪兽喷出的腥臭气息,弄得昏昏沉沉,眼下再被毒瘴侵袭,哪里还坚持得住,秀目一翻便人事不醒。高庸涵见状大惊,一股灵力送进审香妍体内,先护住她的灵胎再说。

    与此同时,那只怪兽一声咆哮,昂起四四方方的脑袋,作势欲扑。高庸涵不待那怪兽做出反应,又是一招聚象金元大法,朝那怪兽的脑袋击去。那怪兽似乎知道金光的厉害,朝一旁闪去,但是奈何身躯太大,聚象金元大法又迅捷无比,堪堪躲过脑袋,身子就被金光击中。“噗”的一声闷响,被打的皮开肉绽,无数腥臭的黏液溅了出来,黏液溅落的地方,瞬间腾起股股黑烟,混杂着瘴气,愈发的臭不可闻。

    那怪兽痛极,张开血盆大嘴发出一阵啼叫,说来也怪,这么大的体形,叫声却细密绵长。叫声一落,一股极强的吸力朝两人袭来。

    高庸涵一挥手,大喝一声:“垂弦无疆!”一道粗大的电网击了出去,电网之间爆起无数的细小霹雳,显见垂弦术已经又提升了一个境界。但是高庸涵根本来不及欢喜,身子一晃,闪到一边,总算勉强躲过了那股吸力。

    那怪兽反应极快,眼见电网袭来,改吸为喷,一股腥臭猛地迎了上来,电光一黯,电网间的霹雳随即炸开。一片亮光,霹雳虽未伤到那怪兽,但是也把它逼退了几步。

    两人一兽遥遥相对,那怪兽呼吸极重,似在积蓄力量,而高庸涵把审香妍往背上一背,也是凝神应对。那怪兽一步一步慢慢往前逼了过来,高庸涵一动不动,紧盯着前方。这个怪兽皮粗肉厚,虽然体形极大,反应却很灵敏,不过行动稍显笨拙。高庸涵倒是行动迅捷,但是以聚象金元大法的威力,对这只怪兽造成的伤害却略显不足,一时间倒也旗鼓相当。

    过了片刻,怪兽似乎不耐,朝高庸涵一吸,跟着又一喷。因为聚象金元大法和垂弦连疆两式,耗费灵力甚巨,所以高庸涵不再轻易出手,而是围着怪兽游斗,四处寻找机会,又是两招地发杀机,在怪兽身上留下两道极深的伤口。

    怪兽愈加疯狂,强大的吸力在山谷内形成了数道强大的气旋,将枯枝腐叶卷到了半空中,瘴气也随着气旋弥漫开来,空气变得混浊不堪。气旋越来越强,高庸涵的身法渐渐有了凝滞的感觉,同时毒瘴也无时无刻不在侵袭着二人,审香妍的呼吸越来越弱。高庸涵焦急之下,好几次都险些被怪兽咬中,一咬牙,祭出云霄瓶,打算放出火螈。

    就在这时,由于空气过于混浊,高庸涵视力受阻,分神之下被怪兽悄悄掩至身旁,待到惊觉时,一股浓烈之极的腥臭已经到了身边。来不及祭出火螈,高庸涵就觉得一股极强的吸力拉扯着自己,本能地扭动身躯勉力往一旁闪去,不料背上一轻,审香妍已经被扯了出去。这一惊非同小可,高庸涵一转身,顺着吸力的方向激射过去,赶在怪兽嘴边一把抓住审香妍,拼尽全力一甩,将她甩到了对面的山石之下,而自己则被怪兽一口吞进了嘴里。

    腥臭味几欲将高庸涵熏得晕过去,犹自挣扎间,一条滑腻之极的长舌伸了过来,到了身前嗖地分成两根,一下子把他裹得紧紧的,直接卷进了肚子里。那两条长舌力量极大,将高庸涵捆得死死的,一动都不能动,只感觉掉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肉囊之内,四周无数的黏液瞬间将他淹没。这些黏液的腐蚀性极强,高庸涵感觉到全身上下,自皮肤开始,然后是肌肉一层层被溶化。

    他知道,自己很快就会被这只怪兽给消化掉,当即连连暴喝,暴喝声中,那些黏液被炸得四处溅落,但是很快又重新汇集过来。危难时刻,高庸涵魂魄深处的暴戾之气,和灵胎同时被惊醒,与肉身融合在一起,一股熟悉的感觉闪电般涌现出来。恍惚中,高庸涵觉得此情此景何其相识,这种感觉就和十多天前,看到会间集那个石柱时一样,一瞬间魂魄仿佛是要离他而去,在这要命的关头,似乎又将陷入到那种失魂落魄的状态中。

    心中陡然警觉,知道此时若是陷入到那种状态,不光自己会成为怪物的食物,就连审香妍也会命丧于此。猛地一咬舌尖,精神一振,魂魄回归体内,暴戾之气勃然而发,一低头张嘴咬住那怪物的长舌。那长舌一被咬住,血凝大法即刻运转起来,受损的身体,靠着怪兽的血肉急速回复,由于是怪兽的血肉弥合了躯体的创伤,所以很快地,那些黏液便无法再继续侵蚀身体。

    那只怪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吞下的,居然是一个更加邪恶的怪物,就感觉体内一阵剧痛,腰腹间一用力,就要把高庸涵给吐出来。可是高庸涵此时几乎已经丧失了神智,双手死死扣住肉壁,嘴上仍咬住那长舌不放。

    怪兽疼得满地打滚,惊惧地发现,浑身的精气不断流失,想尽办法也无法将高庸涵吐出,足足折腾了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由于怪兽这一阵折腾,山谷内可谓是天翻地覆,毒瘴反被它吸的一干二净,审香妍惊醒过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虚弱地喊道:“高大哥,高大哥!”可是四下却并没有高庸涵的身影,正自焦急,朦胧中就见那怪物的背脊猛地突出一块,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影钻了出来。

    那个身影像极了高庸涵,可是他嘴里发生的笑声,却显得异常的阴森恐怖:“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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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5 20:17:19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零三章金辰

    这股笑声可以确信,是高庸涵的声音,但是笑声太过邪恶,以至于审香妍都产生了一丝疑惑:“高大哥,是你么?”

    听到审香妍的问声,笑声一顿,那个身影猛地转过头,死死盯着审香妍。审香妍就觉得两道凶残之极的目光,堪比那怪兽紧紧盯在自己身上,令人不寒而栗,这丝目光既熟悉又陌生,一时间吓得呆了。

    那个身影一步步走了过来,周身隐隐有黑色烟雾环绕,喉头间发出嘶哑的吼声。审香妍只觉得一股暴戾的邪气迎面而来,心头灵光一闪,猛然间觉察到大事不妙,高庸涵极有可能被那只怪兽,激发出了心魔。不过幸好,千灵族的法术恰恰可以克制心魔,审香妍不敢怠慢,双手捏出一个法诀,一道祥和中正的灵光从指尖弹了出来,“祭如灵光,疾!”

    那个身影被祭如灵光击中,浑身一阵剧烈的颤抖,周身的黑色烟雾逐渐散去,那股暴戾血腥之气也渐渐消褪,露出了高庸涵的本来面目。高庸涵魂魄中的那股暴戾之气,比起灵胎来说毕竟要差了许多,刚才只是受到怪兽的影响,才一时神智不清。而丹鼎门的祭如灵光,对于魂魄有极强的禁制作用,加上灵胎的压制,将心魔逼回了魂魄深处,心神很快清醒过来。

    高庸涵急忙走到审香妍面前,关切道:“妍儿,你没事吧?”

    审香妍尽管不清楚刚才的激斗,但是单从高庸涵自那怪物体内钻出,就可以想见其中的凶险了,更别说因此而差点走火入魔。看着高庸涵一身的血污,鼻子一酸,眼泪扑簌簌就掉了下来:“高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会变成你的拖累?”

    “哪有的事?”高庸涵柔声道:“要不是你及时出手,我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呢?”

    这么劝慰了几句,审香妍才止住哭泣。高庸涵明白,因为接二连三所遇到的地府妖童、墨魇以及昨夜的那个神秘人物,和今夜的这只怪兽,都称得上是极难对付的角色。高庸涵已经完全知道自己的修为到了何种程度,开玩笑,可以和十二叠鼓楼顶尖的杀手相抗衡,而且还隐隐处于上风,放眼整个修真界,也称得上是一流高手了。真正说起来,审香妍的修为也不错了,至少在年轻一辈中绝对不算弱者,只是在这些经历中遭遇的挫折太大,以至于对自己完全丧失了信心,所以才会有这种认为自己是拖累的想法。

    “妍儿,还记得三个多月前,在你家后花园我给你说的话么?”

    审香妍当然记得,因为那次比试,是她自学艺修真以来输的最惨的一次,当下回忆道:“你当时说,我的修为还算不错,不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行走世间之时,要多多收敛才是。”跟着神色一黯,有些懊恼地说道:“我现在总算是明白了,这世间厉害的人有很多,有些人甚至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致人于死命。高大哥,你说我还适合修真么?”

    高庸涵暗暗摇头,当初那番话是想让她知道,行事不可太过任性,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是现在看来,一连窜的强敌反而令她没了信心,又未免有些过犹不及了。当下语重心长地说道:“妍儿,修真固然不能固步自封,但是也不必妄自菲薄。我说过,你的修为已经很不错了,这不是泛泛之辞,而是我的真心话!你高大哥向来是什么脾气,你应该很清楚,莫非对我的话都不相信?”

    审香妍听到这里,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但是心结并未完全解开。

    “你知道么?刚才要不是你的祭如灵光,只怕我已然入魔,就算事后靠着灵胎能恢复心神,也一定元气大伤。所以,你并非是一个拖累,反而能在关键时刻助我一臂之力。”

    这一说,审香妍总算释怀了,破涕为笑,原来自己还有这么重要,倒真是没想到。

    高庸涵看着审香妍来回变幻的神情,知道她心情虽然开朗,却没有理解自己的真正用意,当下正容道:“修真本就是一条艰难而漫长的道路,要想达到更高的境界,除了勤修苦炼之外,最重要的是心境,是对道法、天地的一种体认!”

    审香妍听完赶忙点头:“嗯,嗯,我明白了!”随即又流露出几丝狡黠,笑道:“不过高大哥,你说的这句话,还有说话时的语调,和我师父倒有几分相像。”

    高庸涵哈哈一笑,心下颇有些无奈,不过转念一想,一个十八九岁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要她事事都想的那么深远,倒也有些强人所难。至于这些道理,以她的聪明,日后定然会明白的。

    其实世间的每一个人,都会在各种阶段听到前人的经验之谈。这些人或是父母,或是师长,他们总想将自己所知道的道理,传授予你,但是你听进去的又有多少呢?也许直到事后,你才会感慨,要是当初怎么怎么样,今天也许就不会怎么怎么样了。一个道理,哪怕是极其浅显的道理,只有当你真正做到的时候,才能说你懂了,否则不过是嘴上功夫,算不得真懂。

    说来也怪,那只怪兽一死,山谷中的瘴气便消散一空。高庸涵仰头夜观天象,发现已经耽误了一个多时辰,时间无多,打量了一下高耸的绝壁,想找一条出路。熟料,那个怪兽又发生了异变,体表的那层兽皮纷纷裂开,那些凸起的部分慢慢立了起来。原来这怪兽竟然还没死,这一变故令两人刚刚放下的心,再度提起。

    就见那些凸起的部分,隆隆作响中带着血污聚拢来,以一种极其怪异的方式,重新拼接在一起,而后缓缓站了起来。那怪兽站定后,俯身抓起瘫软的皮囊,用力一撕将干瘪的躯体撕成两半,一颗耀眼的光球滚落出来。

    高庸涵猛然感觉到一股妖气,心知这个光球定有古怪,当即一道闪电击了出去。那怪兽庞大的身躯不知为何,突然显得十分笨拙,眼见避不开闪电,干脆朝前一扑,用后背硬扛了这一击。闪电划过,那怪兽不知是什么体质,竟然将电光吸收进体内,瞬间化作无数条电流,如同水蛇一般迅速游走全身。

    高庸涵和审香妍均是一愣,相顾骇然,不敢再冒然出手,紧盯着这诡异的情景。

    电光过后,那怪兽趁机将那团光球抓在手中,往胸口猛地一拍,光球随即没入体内。随后一团妖异的白光,自体内射出,体表的血污纷纷剥落,露出了本来面目。高庸涵一见之下,大惊失色,失声喊道:“原来是师门的机关傀儡,金辰!”

    原来在张道恒之后,鸿铸天工流弟子根据巨衡的成就,开始着手研究更加强大的机关傀儡,可是却始终无法突破已有的成就,更别说超越巨衡了。其后过了一百多年,精铸鬼工流创立,以极其精巧的构思,为丹鼎门造了一座炼丹炉,由此声名大噪。继而又造出了几样巧夺天工的器物,隐隐然凌驾于鸿铸天工之上。

    由于精铸鬼工流奉为经典的《鬼工神算》一书,是天机门弃徒百里轻乔所撰,加上其开山祖师燕孤斋,曾和鸿铸天工门人斗过法,所以两派虽然源出一脉,但是却形同陌路,而且相互之间很是瞧不起对方。面对精铸鬼工流咄咄逼人之势,鸿铸天工门下弟子当然不能坐视不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金辰!

    鸿铸天工认为一力降十会,而且巨衡本身就是身高十余丈的大型机关傀儡,所以造出的傀儡愈发的高大。在此过程中,综合了传统傀儡学与近代出现的符灵技巧,并对已有的一些做法做出了调整,使得这种得名为“金辰”的机关傀儡,拥有了完全不同的制作理念。金辰外形古朴,关节均由小型法阵构成,身体也由法力加持过的特殊材料构成,前胸后背均刻有符纹,以保护内中的核心法阵。

    这些特点尚不足以惊世,比之巨衡而言,金辰最大的成就,是在保持了巨衡原有的恐怖战力之后,它还能飞行。虽然飞行纯由体内法阵提供灵力,飞不了多长时间,但是这一项突破,足以令鸿铸天工力压对手,扬眉吐气。

    高庸涵当然知道机关金辰,金辰后来成为一系,鸿铸天工弟子,曾为天机门和大衍国造了数百个之多。由于这些机关金辰的实力非常强劲,而且绝对没有忠诚方面的担忧,所以天机门将这些机关金辰,均布置在天机阁,以及万化神殿之内,用来看守诸多法器、宝物和典籍。

    难怪刚才那么眼熟,居然是鸿铸天工的杰作!只是作为高庸涵而言,更加可以确定,天机峰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变故肯定不小,不然从未离开过天机峰的金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同时还有一个疑问,也令他大惑不解,机关金辰为何变身为一只怪兽,而且还学会了吸食血肉?

    可是眼下已经不容他多想,因为金辰将那颗光球按入胸中之后,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冲了过来。高庸涵无奈,只得拉着审香妍四下游走闪避,而且压根就没有施法的打算。

    金辰体内的法阵,是天机门数十位修真高手,穷毕生之力苦心设置出来的。机关傀儡根本不惧武技重击,因为其躯体的坚硬,就连浑身上下都是由岩石组成的源石族人,也不敢硬撼的。他们唯一的弱点就是体内的那个法阵,极易被高明的修真者看破,以法力将其摧毁,一旦法阵被毁,傀儡也就失去了功用。天机门擅长法阵世所公认,合数十人之力,研制出的这个法阵,不但经受得住法力的攻击,而且还能将外来的法力吸收,这才是金辰最令人恐怖的能力。如此一来,金辰可以说近乎完美,不惧任何敌手。

    高庸涵当然知道这些内情,对于机关金辰了解的一清二楚。所以眼下,别无他策,只能先避其锋芒,伺机而动。其实,他在等一个机会,一击制敌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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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丨一朵丶千朝 发表于 2010-4-15 20:17:36 | 只看该作者
第一零四章内奸

    高庸涵当初由于灵胎有异,所以天机门的许多厉害法术都无法修习,故而转头研习法阵之学。当他得知机关金辰的来历后,对于金辰体内的法阵十分好奇,所以专门做了一番研究,竟然被他找到了一处破绽。

    法阵据说是由星象之学而来,其中蕴含着极其神秘的天道,最初只有上古仙人才能窥得其中玄机。后来逐渐演化,在修真者之间广为流传,虽然威力远逊于从前,但是却给修真界带来了诸多新的修行法门。法阵用最简单的话说,就是借助符篆,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组合在一起,由此来汲取天地灵气,或者激发法器所蕴含的灵力。

    任何法阵,就算再厉害,也有破绽可循,世上没有尽善尽美的事情,也没有牢不可破的法阵。机关金辰体内的法阵,其实是阴阳两个小型阵法组成,每个阵法都由符篆催动,所以关键就在这些符篆之上。

    高庸涵心思转的很快,身法也自不慢,牵着审香妍在谷底来回闪避,但是拖了个人,难免会有些滞碍。一边躲避着金辰的重击,一边观察周围的地形,高庸涵扫视了一遍谷底,随后抬头看到一处凸起的岩石,顿时有了主意。几个起落跃到那处高台上,手一松急道:“妍儿,你呆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话音刚落,金辰已经追到身后,呼啸着一条铁臂砸了下来。高庸涵转身一招聚象金元大法击出,“当”的一声巨响,声若洪钟,金辰被震到一边,他自己也被击的倒飞出去。高庸涵不待落地,在半空之中,又是一道闪电狠狠击向金辰面门。这个金辰毕竟才刚刚重新组合起来,许多地方都还不怎么顺畅,行动也显得较为笨拙,躲闪不及,被闪电击的一个趔趄,当即大怒,抛开审香妍朝高庸涵冲了过来。

    高庸涵既然将金辰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兼且知道其命门所在,当然不愿再多费力气,仗着身法灵巧,围着它游斗。由于谷底比之平日,突然多了许多碎石堆,金辰在进退之间,更显步履蹒跚。

    高庸涵仍在耐心等待,他深知金辰的实力,丝毫不逊色于一般的修真者,而且其强悍的躯体,更是普通修真者远远不及的。所以,金辰的攻击力较之其防护力而言,虽然要差了一筹,但是两者结合在一起,丝毫不亚于修真高手,绝对不容小觑。

    这么游斗了一炷香的时间,金辰愈发的暴躁,每一次举手投足都带着破碎的山石和飞舞的枝叶,声威极大。所谓盈不可久,这般威猛的打法,必不能坚持太久,但是高庸涵并没有太多的欢喜,反而愈加奇怪了。金辰是机关傀儡,不是那种有着三魂七魄的生灵,怎么可能会有愤怒、狂暴的情感?难道说,眼前的这个机关金辰已经结出了灵胎,有了灵性?

    高庸涵手下丝毫没有停留,瞅准时机,右手一道垂弦击在金辰胸前。电光刚一接触到那些符篆,符篆闪过丝丝白光,金辰体内突然生出了一股极强的吸力,将电光牢牢锁住。高庸涵不但不收束法力,反而加速催动,灵胎阳火之力如潮水一般,喷涌进金辰体内。

    金辰胸前刻着的那些符篆,由于瞬间吸取了大量的灵力,突然大亮,放出一抹刺眼的白光,金辰浑身一震,朝高庸涵当头砸去的几条铁臂,也猛然停滞,悬在半空。高庸涵不躲不闪,大喝一声,左手抡圆了猛地朝右手一拍,电光瞬间变得更加夺目。片刻之后,电光突然一暗,高庸涵缓缓坐倒在地上,审香妍见状,从高台上一跃而下,奔到他身边,把他抱到一旁,远远监视着金辰。

    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声接连爆起,金辰庞大的身躯急剧颤抖,几条铁臂发疯似的朝自己胸前击去,如同擂鼓一般“嗵嗵”作响。每捶打一次,符篆发出的白光便更亮一分,照的整个谷底如同白昼。白光渐渐在胸前形成一个漩涡,透过白光,可以清晰地看见,金辰体内的一个阵法急速膨胀,而另一个阵法则被压制到一旁,拼命抵挡。

    到了此时,高庸涵才长出一口气,知道这个机关金辰已经完了。因为任何法阵,都讲究的是顺乎天道,而天道最基本的一点,便是要阴阳调和。从刚才金辰的狂暴中可以看出,其体内两个阵法已然出现了不稳的迹象,所以高庸涵找准时机,一举击中其中的一个阵法,全力灌注灵胎阳火之力,以引发两个阵法之间的争斗。这一招果然奏效,法阵的阴阳平衡一被破坏,单凭其反噬就足以将金辰毁掉。

    其实,这个道理说穿了也极其简单,但是如果不知道其体内法阵的奥秘,也决不可能这么轻松地将其击溃。这一战,对于高庸涵的心智、眼力、判断以及决断来说,要求极高;而且要不是这大半年来修为不断提升,单以他从前的水平,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可见,修为固然重要,其他方面也是必不可少的。

    金辰仍旧击打着胸前,白光终于膨胀到极致,超出阵法的极限爆裂开来。只见无数的白光,沿着机体间的缝隙射出,每一处缝隙附近的玄铁都急速熔化,缝隙也越来越大,跟着“轰”的一下,整个机体炸成粉碎。白光一闪随即熄灭,就见一团光球漂浮在空中,晃晃悠悠朝山谷另一侧飞去。

    “快拦住那个光球,把它抓住!”高庸涵本想亲自去将那团光球抓过来,但是刚才短短一瞬间,消耗的灵力极大,就像是全力施展了一招“地发杀机”一样。而且这种方式还有一个极不好的后果,就是短时间内,气血翻腾之下居然无法再度出手。

    审香妍身形一晃追了上去,那团光球似乎感受到了一丝威胁,拼命朝上方飞去。审香妍跃到空中之时,已经赶不及了,当即一道灵光打了出去,那团光球倏地往旁一窜,躲过灵光继续朝上逃命。审香妍此时心志已坚,一击不中也不气馁,祭出暮云飞鹤,翻身骑到仙鹤背上追了上去。

    暮云飞鹤乃是智薇散人驯服的异兽,战力虽然不强,但是速度极快,翅膀扇动了几下就到了光球跟前,审香妍这次看的极准,灵光再次出手,将光球的退路全部封死。光球失去了机关金辰的依托,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之力,乖乖地束手就擒。

    审香妍自和高庸涵一道,这还是第一次对敌时手到擒来,尽管只是一个光球,心里还是十分欢喜。驱使着暮云飞鹤在半空飞舞了一圈,才回到高庸涵身边,手一伸,娇笑道:“高大哥,给你!”

    高庸涵微微一笑:“妍儿,刚才那一招叫什么,好生漂亮?”

    审香妍俏脸一红,摇头笑笑。两人不再说话,仔细看着被灵光包裹着的光球,感受到光球内传出一股股微弱的妖力。审香妍心中一动,一道祥和的灵力轻轻点在光球之上,光华退尽,原来是一颗鹅卵般大小的内丹!

    “难怪这个机关金辰有了一丝灵性,原来是这颗内丹的缘故。”高庸涵暗暗点头,放出神识,探进内丹之中,良久之后才双目一睁,慨然长叹道:“天机峰果然出事了!”

    审香妍大惊,一脸的不可思议:“高大哥,你说什么?”

    “妍儿,我们这一次来的很不凑巧,天机门已于去年八月,就被人攻陷了!”

    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把审香妍惊得面容数变,犹自有几分不信,急声问道:“怎么可能?”她直觉地认为,攻上天机峰的必然是重始宗,跟着立刻想到,要是天机门都被重始宗所掌控,那么南州国只怕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了。这么一来,包括叶厚聪在内的所有南州国重臣,都危在旦夕,自己的父亲也是在劫难逃。

    内丹中虽然并没有主使人的任何信息,但是除了重始宗又能有谁?高庸涵沉声道:“这颗内丹,是诡门中狂蟒族一个修真者所有,从内丹中残存的灵念来看,极有可能是重始宗所为。没想到平静了不过几年的时间,重始宗又开始暗中布置了——”

    重始宗自攻陷浮云巅,灭掉大衍国后,又驱使源石族、蕴水族、凤羽族等爪牙,强攻太河源。不料,太河源还有一个救命的招数,就是传自上古的太河古阵!太河古阵是天机门祖上传下来的,又历经数代高手加持,远非现在的修真者所能抗衡,以此之故重始宗大军铩羽而归,太河源才得以保存下来。

    重始宗自受阻于太河源,便偃旗息鼓,开始经营辖下各地,厚土界的战乱也渐渐归于平息。世间都流传着这么一个看法,经此重创,重始宗即便是要卷土重来,怎么也得要上个十年八年;加上这三年多以来,重始宗再无什么大的举动,更加证实了这种局势判断。令人没想到的是,重始宗无所不用其极,明着虽然无力破解太河古阵,却在暗中蓄谋已久。

    就在去年七月,东陵道受到蕴水族攻击之时,这帮修真者不知如何,与天机门的权雍真人暗中勾结在一起,秘密潜入太河源。这些修真高手大多是游离于九大门派之外,加上一路行来昼伏夜出,极其隐秘,所以直到天机峰下,都没有被人发现。权雍真人做内应,巧加掩饰掩人耳目,将这些人暗中带上天机峰,趁着权机真人等“权”字辈高手闭关之时,一举控制了天机峰。

    “这么说,天机门师长一辈,确实是在闭关了?”

    “没错!”高庸涵点头道:“也正是由于闭关,才在权雍这个叛徒的引领下,被敌人长驱直入,占了天机峰。”

    “既然如此,咱们还要上天机峰么?”

    高庸涵缓缓站起身来,神情十分凝重:“上!”

    “高大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审香妍看到高庸涵如此坚决,不禁有一些担心。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高庸涵摆摆手,示意审香妍少安毋躁,续道:“这个诡门的修真者,是在攻打天机阁时,与机关金辰缠斗在一起,一路打到了这里——”

    机关金辰虽被这个诡门修真者打的几无还手之力,但是却始终不曾伤及根本,反而趁着他渐渐力竭,逐渐占据了上风。这个狂蟒族修真者打到最后,被逼无奈现出原形,竟然强行将金辰吞进肚子里,也不知其间发生了什么变故,两者竟然合二为一,丧失掉心神,变成了一只怪兽。半年下来,就一直呆在这个山谷中,每日以飞禽走兽为食。今夜正在吞吐之际,恰好感应到审香妍修真者的气息,所以才有了这一场争斗。直到后来,金辰虽然得脱桎梏,但是也被这个狂蟒族修真者的内丹掌控,最后落的粉身碎骨的下场。

    从这个内丹中的灵念得知,当日权雍真人在伙同外人,攻打万化神殿时受到重挫,所以高庸涵才决定上山一探详情。

    “妍儿,天机阁中藏宝无数,历代都是师门中最重要的地方,防范极其严密,而且还有张天师的元门仙石镇守,一定不会失陷。”跟着深吸一口气,周身散发出无穷的战意:“妍儿,无论如何,我一定要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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