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A的每日心情 | 郁闷 2013-11-30 12: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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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到天数: 13 天 [LV.3]偶尔看看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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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梦
全吴嘉会古风流。渭南往岁忆来游。西子方来、越相功成去,千里沧江一叶舟。至今无限盈盈者,尽来拾翠芳洲。最是簇簇寒村,遥认南朝路、晚烟收。三两人家古渡头。
夕阳西下,黄河古渡头。
渡头旁有一间古朴的小木楼,楼旁挑出一面幡,上书渡头酒家,铁划银钩,隐有名家之风。楼里己坐满了客,不外乎都是本地的挑夫脚力,庄汉闲人。这一群人平时喝酒总是划拳赌酒,吵吵闹闹,今天却一反常日的安静。
让这群人安静下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
楼上就站着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说不上有多美,她的眼并不大,她的腰身也不象一般的女子那样纤细,她的年龄也不算小了,脸上己有岁月的沧桑。
可是只是你仔细看她,就会发现,她的眼不大,可是微微皱起时恰好象是天上的弯月,似乎能把人的心勾走;她的腰有点粗,走路时有一种奇异的扭动,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她的脸上有岁月的沧桑,可是只是你看到她的脸,你才能发觉,原来女人和酒一样,还是陈的香!
她只是伸出一个手指,轻轻向身前一划。
下面看着她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她在指我呢,有几个刚成年的小青年长满了青春痘的脸上都充满了幸福的红晕。其实她是示意拉二胡的老汉和一个打抚琴的中年人。两人微微颔首,哀怨的二胡和如泣的琴声在空气中颤动。
唱歌的女人终于开腔,竟是柳永的新词《平西江》。
全吴嘉会古风流。
渭南往岁忆来游。
西子方来、
越相功成去,
千里沧江一叶舟。
夕阳下的渡头,刚洗完劳作时泥土的庄稼汉,楚楚动人的歌女,如歌似泣的胡琴,这岂不是江湖中的浪子心目中最美的田园风光?
刀王彭小风,疯棍何焰都是江湖中的浪子。
没有一个少年没做过快意恩仇,鲜衣怒马的江湖豪杰梦,从这一点来说,他们无疑是此中的佼佼者,可是这仅仅是他们生活中的一个方面。你有没有想到过每一个凄风冷雨的夜里,每一个酒醒处的晓风残月下,每一缕微风都能唤起浪子浓浓的乡愁?
喝完杯中酒以后,就该上路了,这里己经能看到伏虎山云遮雾绕的山头了。
柒玥还在那里苦斗。此去是生擒强敌归还是热血洒红尘?
谁都没有把握,但是谁都不会退缩。
噫!一声长叹。彭小风忍不住从包袱中抽出一把长刀,刀长四尺,刃厉背厚。
左手抚刀,眉微皱,以中指弹刀刃。其声如裂帛,又如龙吟,激昂雄浑,竟暗合宫商音律。刀王彭小风朗声和歌女之声:至今无限盈盈者,尽来拾翠芳洲。最是簇簇寒村,遥认南朝路、晚烟收。三两人家古渡头。
歌女声如乳燕,宛转动人,余音绕梁不绝,刀王之声悲壮,沙哑雄浑,遥穿屋顶洞天。这一阴一阳,一柔一刚,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冷静如御风也听得心头微微一颤,御风本没有家,人们都只能看到她的冷酷他的淡漠,谁也不会知道她的血比任何人的都要热。正因为她没有家,所以对那个温暖宁静与世无争的家的渴望她比任何人都要来得猛烈,她安静地听着,眼神热烈而向往。
温睛偷偷地看着御风刚毅的侧面,她发现,御风其实才是所谓的性情中人,只不过她的感情只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流露而己。
她为自己的发现而彻喜。
歌己毕。抚琴的中年人扶着拉二胡的老汉颤微微地向人们收钱。刚才还听得如痴如醉的庄汉们一哄而散,只有店里的小二给了几文钱,丁丁当当地落在盘子中。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御风心中不禁长叹。当老汉端着盘子来到他们四人桌着的时候,四人都不约而同地从身上掏出几块碎银。
同是天涯沦落人,谁知天涯浪子心?老汉想是许久不见这么多地银子,涕泪四流,给四人作了个长辑,孰料颤微微地一辑,老眼昏花想是没看到脚下被椅子拌了一下,不稳。中年人也扶不住,徐徐倒下长身而起,伸手扶住老汉。
铮!二胡和古琴齐响。
然后,场中的一切都变了,胡是京胡,琴己焦尾。
胡底有剑,琴下是刀。
谁能想到,最平静的表面往往隐藏着最大的凶险?
就如最美丽的玫瑰花瓣下有着最尖锐的毒刺,最亲密的朋友会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最深地伤害你,最醇浓的美酒会消磨掉你的意志。
二十年前一有一种神秘的的武器纵横天下,传说死在这种武器之下的人往往在脸上都有一种神秘的笑。很满足很惊艳的笑,仿佛至死还在享受着刹那的辉煌。这种武器就叫着孔雀翎。
一切都来得太忽然,店中一切都变了。
琴己变,人呢?
抚琴的中年人手一扬,手中己从琴中抽出一把怪刀,琴仅尺五,刀却长四尺有余。彭小风的感觉就是这个中年人从一个小小的抽屉里拉出了一头大牯牛,而且刀还在长,刀迎风又长出尺余。
转眼间,刀尖就到了彭小风的喉前,他的喉头甚至因刀的寒意起了一层粟皮。彭小风是烟雨楼精英中的精英七十二路星霜总统领,刀王彭小风。
他背上的包袱中有大大小小一百零八把刀,可是他从没看到过这把刀。这把刀仿佛己入魔,吸取了魔的法力与诡异。又象是一条蛇,冷冷地噬向他的喉,而他己经来不及从身后取出任何一把刀。
他只有手,他的手泛出淡淡的蓝,迎向魔刀!
有人惊呼:“手刀!”
有人统计过彭小风的刀,和他交过手的人一起计算, 可是从来都只计算出一百零七种,从来没有人看到过他的最后一把刀。原来就把刀就是手刀。
刀就是手,手就是刀,当你身边没有任何武器的时候,你最好的武器就是你的手。还有什么比你自己的手更值得相信呢?当手刀遇到魔刀,会是什么结果?
就在拉京胡的老汉颤微微地倒下的的时候,温晴忍不住怜悯之心,伸手搀住了老汉,所以她最先被制住。老汉从京胡中抽出剑的时候手指很奇异地在温晴的臂上轻轻一按,这当然是要命的一按。
然后温大小姐就象一个醉汉一样软软地倒在桌上。因为有了这一按,所以何焰来得及用棍架了一下刺过来的剑。何焰架住了剑,但己经来不及挡住另一件武器。
这武器也是乐器,京胡,胡琴的弦如利刃,己割伤何焰的后背。一声闷哼,血己经湿透了何焰的后背。
没有人攻击御风,御风本是己方最强的一环,敌人却攻向其余三人。集中力量攻击对方的弱点,本就是杀手的格言。看来这两名杀手也是深诣此道。
危急之间,御风也来不及出手救三人,于是温晴倒,何焰伤。
中年人:“好手。”
彭小风的眼如刀一般看着中年人,“好刀。”
中年人:“再好的刀也没有手快。”
彭小风:“再好的手也没有刀锋利。”
中年人:“所以你受伤了,我没有。”
“夜夜秋雨孤灯下,独孤夜,蔡长灯,你当然就是唐秋雨了。”御风冷冷地看着歌女。
歌女倒也干脆:“我是。”
“你刚才没有动手。”
“我找不到机会。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动手?”唐秋雨笑,鼻子皱得象一只刚偷到老母鸡的小狐狸。
“不错,姓唐的人动手本就是一般人看不见的。”
夜夜秋雨孤灯下,是诗,杀人的诗。
独孤夜,蔡长灯,唐秋雨都是江湖中价格最高的杀手。
“我己经动手了。”唐秋雨对着御风,笑颜如花。
御风的剑出鞘,独孤夜,蔡长灯,唐秋雨神色齐凛,作为江湖中最成功的杀手组合,他们当然不止一次地研究过御风的剑,当然知道此剑的威力。聚神,准备挡住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谁也不知道,御风的第一剑斩向她自己,剑光带着一份凝重,二成无奈,三点落寂,四分萧杀。
美人迟暮,壮士断腕本就是人生中最大的悲剧,一道鲜血从她手上溅出。
皮肉的创面当然是那种触目心惊血肉模糊的颜色,手上蓝烟袅袅升起,诡异而凄美。
就象一个梦,诡异而凄美的梦。唐秋雨还在微笑,她己经不再年轻,所以她笑的时候脸上有几条浅浅的皱纹。
从何焰和彭小风的角度看上去,这微笑非但不显沧桑,竟然有几份惊艳的感觉。她鼻子上俏皮地皱起,充满了成熟女人的妩媚。
就象一壶老酒,越陈越老越显醇厚。
何焰和彭小风也不算很年轻,他们也早过了冲动茺唐的年龄,烟雨楼在京城的辖区本就包括风月场,销金窑。他们见过许多远比唐秋雨更美丽更漂亮的女人。
可是,面对着这个女人的微笑,他们竟然控制不了自己。这不算年轻的女人就这样笑着,己勾起了他们内心最原始的冲动,他们的身体变得僵硬,最要命的是,身体的某些部位起了变化。
要命的变化。
唐秋雨当然要笑,从十三岁开始,她就从那些男人看她的眼神中知道,笑本就是她最本能的武器之一。在很多时候,笑比唐门的很多暗器更有杀伤力。
所以,她一直都不吝啬自己的笑,她甚至经常对着镜子煅炼自己的笑,让脸上的每一块肌肉都能冲满了诱惑。她知道自己的笑是一场梦。
一场春梦,一场让男人万劫不复的春梦。
当她的组织从那种神秘的植物中提炼出那种奇异的药物时,她就开始把这种药物叫做梦。
还有哪个名字比这个更准确呢?她的梦就涂在独孤夜的衣服上,独孤夜倒,御风在扶起独孤夜的时候中了她的梦。
虽然御风及时划破伤手臂,逼出毒血,但梦己经侵入到她的每一雨肌肤中,每一滴血液里,这就是梦!
每个人都有梦,少年渴求鲜衣怒马,佳人如梦,江湖人酒醒处杨柳岸梦断天涯,做生意的梦里总是财源滚滚,一本万利,深闺少妇梦中过客骑马含笑话桑麻。
一千个人有一千个不同的梦,你的梦里又是什么呢?但在梦里,结果却只有一个。醉生梦死,岂非是每一个江湖人最后的归宿?
所以何焰和彭小风都己在梦中,他们的眼己闭上,脸上却挂着某种奇异的笑,是不是他们的梦远比他们的现实更美?一阵倦意袭来,御风的眼前出现了一间破落的屋子,几个又脏又臭的乞丐趴在她身上随意的肆虐着。
这绝对是一个汗水淋漓的恶梦!
御风闷哼,她用受伤的手抓紧了剑柄,受伤处血肉模糊,痛彻骨髓。伤痛有时能让人清醒,受伤越重,御风越能把潜力发挥至极致。
就算是受伤,御风也是困兽,伤兽,困兽犹斗。
但这一次问题是御风不止受了伤,还中了毒。“错,梦不是毒,它只是让人沉侵在自己的幻想中,这绝对是江湖中最有创意的武器。”唐秋雨笑。
御风挥剑划破手与梦接触的部位。壮士断腕,御风断梦。
御风的剑能准确的刺中黑暗中飞翔的蚊蝇,能击毙森林中最可怕最凶恶的虎豹,也能令最凶残的江洋大盗府首,一剑走江南,单骑闯七关,每一个风雨交炽的暗夜里都有无数的亡灵在她的剑鞘中嘶叫,撞击,蠢蠢欲动。
问题是,御风真能割断自己的梦吗?
每个人都不能舍弃自己的梦。
从出生开始,梦就在你的血液里,在你的骨肉中,是你的骨中骨,肉中肉。在你唇上的胡茬慢慢变硬,举止与世俗的成熟越来越接近时候,你稳重地游走在人潮人海中,是不是会偶尔想起那个满面青春痘时的你那些无畏无惧的诺言和年少轻狂的理想?
你会不会为落日下的一片残叶而触动你内心中最柔软的部位而感伤?在某个月上中天午夜酒醒的深夜里,你是不是因为一滴无助的露水而记起在你生命中留下尘埃的某个事或某个人而有种莫名的心痛?当你和情人卿卿我我难舍难分的时候而偏偏想起一个无论如何也不该想起的人,记起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
唐秋雨从来没见到过说不会的人。人不可能没有自己的梦,无论你的身份尊敬或者是卑微,显达或者是平凡。
梦就是这样一种药物,它最可怕的地方不在于它的毒。凡是中了梦的人, 梦就会浸入你内心中最软弱的里面,不可能立即醒来。
御风也不例外。
十二岁时,破落的城隍庙中的那场恶梦,是她这一辈子也无法忘怀的伤痛。谁不会想到红颜六捕中最坚忍的御风会有一个这样的梦。
就在意识消失的那一瞬,御风用血肉模糊的手掌握着冰冷的剑鞘,掌心传来的痛苦让她有刹那的清醒,出剑。
出剑,一式三招。
攻向三人,不是三个人,是三个杀手,三个江湖中身价最高的三个杀手。
夜夜秋雨孤灯下,独孤夜,萧长灯,唐秋雨。那事物攻到独孤夜眼前,她才发现他要面对的不是剑,而是一把剑鞘,很简单很简陋的剑鞘,御风的剑的鞘。
独孤夜闷喝一声,刀己迎风长出数尺,那竟然是软刀,就在闷喝声中,刀己缠上剑鞘。江湖中用刀的人多如过江之鲫,用软刀的人却只有一种,戏子才用软刀,又不伤人又来得好看。
独孤夜用软刀,却从来没有人夸他的刀使得好看。从来没有人看到软刀就如何杀人的,看过他出刀的人都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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