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断桥残雪

丨一朵丶妆妆 · 发表于 2011-6-21 06:30:33

本帖最后由丨一朵丶永恋于 2011-6-21 09:42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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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

每一年,我都要来到断桥边;
每一年,仿佛他又来过了一遍.

【章一】
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我才九岁,母亲让我叫他叔叔;那是我九岁生日的时候,他送一尊木刻的小人儿,母亲说,只要对着它许愿,我的愿望就能实现.
第二次,见他的时候,我成了孤儿,是他从死人堆里将我抱起,亲吻我的额头,告诉我别怕.
那一年,下起很大的雪,他抱着我在雪地里行走,漫天飞扬的雪染白了他的眉毛,衣裳,而我却在他的怀里安静地睡着.
叔叔喜欢喝酒,他说喝酒的时候,便可以忘记某人;
我记得,每一个月圆的夜,他总要喝得大醉,接着开始发疯,他会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直到疲倦.
我曾问过他,那个女人是谁,他却看着我说,我像及了我的母亲.
叔叔是一个刀客,用江湖人的话来说,就是在刀口上舔血;
通常时候,他会在晚上消失,清晨的时候回来,回来时总不忘记给我带些好吃的.
我问叔叔,"我该怎么为父母报仇?"
他摸着我的头说,"一个孩子不应该总记得仇怨!"
也是那一年,他裹着纱布出现在我的面前,我难过地看着他,他却说,"死不了呢!"
我说,如果是为了我,你去冒险,我宁可自己不曾活着.
他看着我笑，记得那一年,没有下雪.

【章二】
我和叔叔居住在西湖边,据说这里曾经有个美丽的女子叫莫仇,最终也老死在这,我想,我会不会和叔叔一样,就这样老死在这呢?
有我的坟墓挨着叔叔,他就不会寂寞,就不会在半夜里冷醒了吧?
当我跟叔叔说这些想法的时候,他很奇怪地看着我,摸我的额头,问我是不是病了?
母亲在世的时候,曾说，我们家族有种很奇怪的病,外婆就是因为是这病死的,而母亲也因为这病常常在半夜咳血；
母亲说过,死她并不怕,但一想到从此我孤单地活在这世界上,就对这人世间多了一丝眷念.

可是,母亲,我现在活得很好,也很快活,虽然你早已经不在我身边.

这一年,我病了,就像是母亲活着的时候那样,我咳嗽出了血.
虽然一开始,我一直对叔叔隐瞒着,我不想让他为我太劳累,而我更不想成为他的负累.
可是后来,渐渐地,我不只咳嗽,还经常晕眩,要不是晕倒在花园里,我想一直将这个秘密隐藏下去.

【章三】
醒来的时候,他看我的眼神关切;
"傻丫头,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我怕,怕你知道我有病了之后,就不要我!"
"怎么会呢?"
我知道,他不会,这时,我想起了那年,他抱着我孤单地行走在被漫雪掩盖了的街边,那时,漫天飞扬的雪染白了他的眉毛,衣裳......
很美，也很漂亮！
从此,叔叔开始带着我四处寻医,我们走遍整个大江南北,只要是有什么奇方妙药,或是有什么名医,他便会带着我,不远千里地去寻找,就为了我那病.
有时,我暗暗地想,要是我的病一直不好,就这么有他陪着到死,也挺好的!
那一年,我们泛舟在蝴蝶泉边,只为了求一种传说里只长于蝴蝶泉边的药草......

【章四】
日子就在我寻医的过程中，一点点流逝着,渐渐地,我也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家姑娘,而他,就像又经历了那一年的雪,白了他的容颜.
但我看着他的时候,总觉得他还是那样的英俊潇洒,我已经不叫他叔叔,而是称之为"他!"
他说我这是没大没小!可他哪知道我的心事呢?
在他还像是小时候那样,摸着我的头说,"我们的丫头长大了,是该给她找一个好婆家!"
他说着这话的时候,胸口开始剧烈地抽搐,因为酗酒,他有很严重的肺病.
每当他咳嗽的时候,我笑他,为什么要学我?
他便哈哈地大笑了!
可是,这次他没有笑,他的病很严重,我想熬点汤药给他,可自己又是不争气地晕倒在灶前.
等我悠悠地醒来,我见他还爬在桌子上,像是睡熟了,我扶他上塌,他开始犯迷糊,又念叨起熟悉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当我抬头的时候,正好发现,今天晚上-------月圆!

【章五】
[每个人都有无法治疗的心结,就算是我的病真的能治好,恐怕,我的心里的病永远也不会痊愈]
他要很晚才回来,桌子上放着今天的晚饭,凉了,我爬在桌子上睡着.
我一直等着他,一直等着每个晚上的阴晴圆缺;
他说,我和他已经成了一个整体,他实在是无法想象没有我的日子里,一个人该如何度过.
我就说,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他.
那时,我们都病着,所以可以权当是病人说的胡话.

我喜欢依在门槛边,看着夕阳在天际边蔓延,我想着,等这太阳又再出来的时候，他就应该回来了.
我的病越来越重,已经不能再行走,他焦急地四处投医,他说，塞外有一种百年的人参，吃了就治好我的病，我看着他，流泪！
“你在家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知道他要去塞外，我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下，“叔叔，我怕，
我怕你回不来，我怕我还等不到你回来，就死了！”
断桥又开始下雪，我在他的怀里，他用斗篷给我掩雪.......

【章六】
我们没有找到那种药，却又听到另外一个传言:
说是在塞外有一处山谷，一年四季百花盛开，永不凋谢，而那里更住着一个能治我病的人。
等我们来到百花谷的时候，那里的花早已经凋谢，露出荒芜的一片；
那医生说，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永不凋谢的花，一年四季百花盛开的也只会是神话！
听着医生的话，我难过。

我问医生，你为什么要待在这？
医生说，“我只是为了个传说，当百花盛开的时候，我的真爱就会出现在面前,
虽然，她已经被埋在了土里，虽然，我每天都会看到她的墓碑。”
我们离开百花谷的时候，我终于明白：所谓百花，并不是真有一百种花，百花，只不过是一个男人对他妻子的悼念。
而在离开的第二天，医生死在了他妻子的坟前，医生说了谎，他不是治不好我的病，不过是因为叔叔是他杀妻的仇人。
叔叔说，他这辈子为了钱杀了很多人，从来没有后悔，但当他离开百花谷的时候，他才真正的开始后悔了。
“若不是因为我，你一定能活得很快活！”他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很深邃。

【章七】
我们回到了西湖，他说，“不用担心，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药！”
我说，“死，我并不害怕，但一想到从此叔叔要一个人孤单地活在这世上，我就舍不得，这才是我对人世的唯一眷念。”
每次痛的时候，我要他搂着我，要知道，只有他温暖的怀才能让我的疼痛稍减......
[一年后，西湖边来了一个少年，那少年说，他能治好那女孩的病，但有一个条件，就是让那女孩的叔叔自刎于他父母的坟前。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就凭我是百花谷的后人......”]

一年后，叔叔跟我说了每次离别时都要说的话，“你在家等我，我去去就来！”
听着他这话，不知怎么，我泪流满面！
他离开的时候，我给他做了一桌子的饭菜，还买了叔叔最喜欢喝的酒，酒过三寻后，我说，我爱他。
他却说，他一生只爱过一个女人，那就是我的母亲。
[原来，那熟悉的女人的名字，正是母亲的小名。]

【最后章】
再一年，西湖边，来了一个奇怪的少年，他说是来治好我的病，我冷冷看着他，想着的，却是多年前......
今天，我依旧站在西湖的断桥边，我想着那少年离开时的话；
他说，叔叔在临死前，喊的不是我母亲的名字，
他喊的是，“雪！”
听着少年的话，我忍不住再一次泪流，满面。

给死人化妆..

2009/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