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水光

楔子      
纳朝露秋霜精气，千年方可化做水妖，她如是说。浮华凡世，于她们不过是万千水滴中的一粒般洞悉。善十二弦，清音知悉涅盘，幻化做人世七恶五善十二轮回，慑人心魂。

                                 【壹】
       纤尘此刻正后悔地靠在一棵老树下。黄昏时路过的村人告诉他穿过这树林便有一村庄可投宿，只是天色渐晚，脚程不快怕是要迷路。纤尘笑着拍拍跨下踏雪，只要须臾，应该能到。谁知识途老马进了这树林也难寻路，纤尘只得下马四处寻找是否有人走过的痕迹。怎料踏雪被拦路缀下的一条青蛇给惊了魂，撒腿跑进树林里再不见踪影。
       纤尘只好找了棵树席地坐了下来，望了望渐暗的天色，从怀里摸出火绒燧石，聚了几枝枯树枝，点了一堆篝火。火光照亮了纤尘有点落魄的脸。独自一人，弃了那繁华纷扰，去方外郊游。时下众人皆以为纤尘公子失了心神，留得那满室馔玉温文不要，偏要去乱世游历。或有人传言，纤尘家公子出游，只为寻得天底下最美的容颜。
       他们只道其一，未知其二。纤尘此次出行确有行历天下之意，但更多的，是逃避繁华包裹下的空虚。在旁人看来，富贵繁华确实可贵，府中近几年来财运时转，不仅搜罗天下奇珍，亦寻得众多美人佳丽，与府内置办了别院，专寻伶人巧师，细心栽培。每每王公贵族造访府上，众佳丽侍酒赋歌，引得倜傥男儿不禁落魄失魂，走后不出数日便着人送书一封，言及府中美人，意欲识之。府中倒也真切，任其往来，若得青眼，即着人置办，王公贵族也阔绰，聘礼媒妁样样齐备。几番媒妁之后，连临国的贵族公子也以得府中美人芳心为荣，如有幸共结连理，更是羡煞旁人。生在温柔乡里的纤尘家公子更是让无数王公平民羡慕不已。
       想到这里，纤尘笑了笑，纤尘家大费周折地这般那般只为与乱世中讨好周围势力，也为府中生意行个方便，府上寻来的女子多为孤苦或出身卑微，有几分姿色的，便小心栽培，再安排与贵族显赫见面，任其交游往来，终归可以寻个好归宿。姿色平平的，也可在府中找个差使或作他人家中佣人，也比得终生漂泊在外的好。
       三千粉黛，在他眼里看来不过平平，厌倦了声色犬马，只好独自一人外出游历山川，打算遍览风光之后再回去。谁料到了云泽川这里便失了方向，一人在这林间流返。
       纤尘打开行囊，取了干粮水壶，咬了几块，细细思寻，忽然记起此地应是泽川中的滩涂林，少时在家中古籍上看过，此地瘴气甚重，蛇蚁横行，行人或避之或结伴前行。又有江湖佚闻道此地树影憧憧，久不见天日，林间水气吸天地朝露秋霜精华，经百年千年化成水妖，容貌甚美，惑人心神，常有迷路者遇见水妖，从此一去不再复返。又有说法，水妖歌声魅人，引得路人行入幻境，心有恶念或愧者难脱幻境，老死其间。
       “能遇得水妖也好啊，”纤尘感叹一句，“传说世间最美的容颜，究竟是何等模样？”加了几根粗大的干树枝，拨了拨营火，纤尘靠着树干不觉间竟沉沉睡去。




未完待续..

BS一楼勒小雨点儿..

                                                             【贰】



    浑浑噩噩中醒来时已经到了午后，浓密的树叶遮了大半阳光，只落得点点光斑。露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不以为意地拨弄了两下，“看来水妖也是讹传，这一夜连个鼠蚁都未见着，哪来的山间妖精。”奔走了的踏雪依然未见踪迹，不禁让纤尘有点失落，只好打点行装继续上路，借了光斑的位置大概估算了方位便出发上路。
一路密林。偶尔可见些不知名的小雀落在树间草叶上啄食着什么，树上苔藓也不知挂了多少年头，密密挂在枝干上垂了下来，有山风拂过便随着飘动，和府中女子舞裙上的流苏倒有几分相似。
几近黄昏时分，纤尘听见细密的水流声，欣喜万分，急忙朝着水声走去，果然，密林深处藏了条清可见底的溪流，沿溪而下，一个不小的湖泊嵌在参天大树之间，颇有几分风韵。
纤尘寻了处草地坐下，平静的湖面映了周围景物，看久了有点身入幻境的感觉，纤尘看了许久，才移开目光，生了堆火，把黛色的对襟长袍脱下，架了树枝在火边烘烤干林间的水气。“若是有幸，在此地盖间茅舍，几分薄田，做个山野农夫也当快活一生。”纤尘想着，天色渐渐暗下，入夜时分竟刮起了山风，端端将营火刮灭，吹得烧焦的木炭四处滚落。此时山风竟又停了，纤尘只得连连叫怪，莫非此地真有精灵之类存在。
这时，纤尘耳边似乎响起了很轻柔的歌声，很轻很轻的声音，纤尘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风声，但仔细一听，这声音确实一直在唱，用很轻柔的歌声唱着不知名的歌，若远若近。纤尘抬头环顾，周围一片漆黑，只有点点星光勉强可照得周围树冠轮廓。纤尘很好奇地跟着声音来的方向慢慢走了过去，沿着湖岸一直走到湖的对面。
一女子背着他坐在湖边的一块巨石上，双足在空中晃荡。女子的周围似乎有一道淡淡的光照着，纤尘竟能在黑暗中清楚地看见女子的足尖轻触到水面惊起的涟漪。凝玉般的手臂在柔光中缓缓抬起，挽了耳边一束黑发。女子似乎没有感觉到纤尘的到来，依然轻轻唱着，纤尘竟不自觉地走到那女子身边，坐了下来。柔和的光中看不真切，女子的面庞近在咫尺间但看不清楚面容。女子唱罢，转头柔声道：“我是这山间的水气所化，你不怕我加害于你？”
        纤尘笑着摇头：“若是姑娘真有心加害，我想必走近你时，已经死了。就算有心，能听得这世上绝美的歌声，足矣。”
        女子笑了，虽然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纤尘能感觉到她笑了。纤尘继续道：“世人皆说，水妖有着世上最美丽的容颜，人世间的粉黛朱颜，与之相比，都不足相提。如果可以看见这世上最美丽的容颜，死在这里也算三生有幸。”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柔光中模糊的脸庞。
女子转过头，看着湖中如镜的水面。缓缓道：“你心里，什么是最美的容颜？”
        纤尘茫然，最美的容颜。三千佳丽，在他眼里不过云烟，矫饰的欢笑，于他都不过平平。女子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将自己的手按到他的手心里，片刻，轻声道：“我知道了。”
        纤尘疑惑地看了她，传说中的水妖可知晓人的内心。她拉了他，道：“随我去看你想看的吧。”还不及纤尘细想便被她拉得一同纵身坠入湖中。





未完待续....

                                     【叁】





     清冷的湖水灌进耳中口中，纤尘只得任凭她拉着一直往下坠，忽然停住了坠势，纤尘闭着眼，暗自估摸着大约到了湖底。一个飘渺的声音在他耳边叫他睁眼。
只一睁眼间，便看到了此生最美的容颜。
小桥流水，凉亭古琴。如画上走下来的仙人般的女子坐在琴边，手拂琴弦，暗自神伤。纤尘呆呆走上前。这景致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他以为来世或者前生。女子抬头，看着这冒失闯入的男子，几分疑惑，随侍女走近他，欠身问道：“公子何人，敢问有何事来此？”
        纤尘呆呆地看着她的脸，忽又慌忙摆手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这容颜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他都以为已经忘记。云髻上一朵步摇盛开，秋水深邃的黑眸，似笑微嗔的嘴角，眼角一粒缀泪痣。相士说这样的女子天生命途多舛，但终可寻个好归宿。只是，只是怎就一夜间玉陨香消。
女子看着他的惊慌失措，道：“公子来此可是寻人？”
        纤尘怅然，道：“原来，她要我看这世上最美的容颜，就在我心里。”
        女子不解。
纤尘伸手握住了女子的双手，“颜汐，可记得，是我？”
        女子摇头，忽然间周遭景物全都化了幻影，手中柔荑也化了水滴，任他怎么握也握不紧。








未完待续...

   
                                  【肆】


    水妖依旧静静地坐在他身边，唱着仿佛隔世的歌，虚无缥缈的声音唤醒了他。他转过头看着身边的水妖。忽然听懂了那歌声的含义。
        水妖又笑了：“触到你手时在你心里看见的，我想，你想见的是她吧。”
        纤尘点头，道：“今生我以为再无可能见她一面，如今，心愿已了。”说完闭了眼。
        水妖笑道：“怎么？想让我吃了你？我可不想见血肉皮相。”
        纤尘心有疑惑，水妖又道：“传闻说水妖魅人而食，可惜我只吃素，这山中灵气精华便足够了。”
        纤尘起身，怅然地看着依然平静的湖面。水妖伸出双手，欠身在水中一拂，取了一面晶莹的十二弦古琴，十指轻挑拨弄，琴声淡淡，却直直进了纤尘的心里，忆起了那前尘旧事，一时间百感交集，涕泪俱下。琴声忽转，柔柔如新草初生，催得人昏昏睡去。
        纤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衣衫早已被水打湿，忽又想起昨夜种种，连忙环顾四周，树冠相连，树影憧憧，不见了昨夜那女子的踪影。
        他一路所寻，不过是幻影，真正所想要的，不过一直都在他心底。
        原来，这世上最美的容颜，一直就在他的心底。


Over...


PS:本文构思来自于以前看过的一篇九洲系列的小说，讲的是魅的诞生，于是以次为蓝本，堆了一堆文字，似白话又不是白话..
    前段时间有人问我他因为太多的放不下所以一直单身,究竟该如何是好。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也许是的，心里始终都有这样的一个地方留了一点地方放一些过去的东西，即使不爱了，依然不能忘。有时候我和他一样在想，为什么凭什么会记得这么深，没有答案。也许最后终将淡忘的，不是吗？
“最美的那个在心里，已经死了。所以一切的一切之于我，不过是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