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花谷从来不下雪。
卫流徽曾经问过师傅,“师傅,为什么万花谷从来不下雪?”东方宇轩看着他扬起的脸庞,淡淡的说:“万花谷,只下雨。雨,冷的是人心。”
卫流徽“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但是今年,万花谷却飘起雪来。
卫流徽感觉不到冷,雪花飘飘洒洒落下来就落在了他的肩头。
师傅此刻已经在绝情谷了吧?他淡淡的笑着。他还记得十八年前,碧玲隔着木门幽幽的对师傅说:“你不见我,那也由你,但是不管怎么说我是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堂堂正正未过门的妻子。你不等我,我却要等你,我自寻一处等你回心转意吧。”
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在万花谷的花海中渐行渐远,莫名的感觉到寒冷。
直至今日,他才算是理解了师傅的那句话。
师傅临行前,他对师傅说:“师傅,我想出谷去。”
东方宇轩淡然道:“流徽,我知道你要去七秀坊找她。离人惆怅,几人殇。吞吐欲言,悲凄凉,都为痴情迷惘。”
听到师傅这句词,他隐隐感触到一阵凄苦。
“离人惆怅,几人殇。吞吐欲言,悲凄凉,都为痴情迷惘。”口中轻轻念着这几句词,他终于第一次踏出万花谷。
来到七秀坊的时候,七秀坊格外的热闹--因为那日是公孙二娘最疼爱的弟子纪嫣然的婚礼。
人群中,卫流徽看着她在婚宴之上忘情的舞着。
与她初见时,她跳的就是这支。万花谷的花海之中,她尽情的舞着,欢愉的笑声响荡在万花谷中,惊飞了一群觅食的白鹤。
她笑着问他:“我跳的好吗?”
他淡笑,一丝叫做幸福的东西从嘴角蔓延到心底最深处。
“你来了。”
“恩。”
“你不是说你从不出谷吗?”
“师傅到绝情谷去了。”
“今日,是我与他大婚之日。”
“早知今日,我当初就不给你忘忧之药了。”
她“格格”的笑,她知道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自己。
一个人来,一个人回去,卫流徽对自己说:“我已经习惯孤独了。”
然而,途中他却听到这样一个消息。
那一刻,他听见自己的心“哗啦”一声裂开,然后慢慢倒下,碎了一地。
入夜,起了风。
没有下雪,但他感觉到很冷很冷。
从水面踏浪而过,纵空越起,落在画舫之上便听见那名男子的欢笑之声,只有他听得处那笑声里的无情。
“杀了他吗?”感觉到耳畔微微的热气,他一惊,转身看时确是无人。
耳边再次感受到说话呼吸传来的热气,“你不会杀人,只会救人。要么,我替你杀了他!”淡淡而充满玩弄的笑声。
“你是谁?”他雪亮的眼睛环视四周,并未发现其他人。
“雪魔。”
“恶人谷,雪魔王遗风?”他的手中已经捏上三根飞针。
王遗风的笑依然似有似无的传过来,钻进他的耳朵,“我说过,你的飞针杀不了人,只会救人。”
“今日不杀他,我誓不为人!”他咬着嘴唇,渗出淡淡血渍。
破空之声,鲜血迸射,溅上了他的脸庞。
箭尾还微颤着,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那那字手挽雕弓从画舫中慢慢走出,看他的目光满是不屑:“你就是卫流徽?一个大夫也想学人家杀人?”
猩红的血液从嘴角流出,他的目光那一刻宛若毒蛇:“就是你杀了自己的新婚妻子?!”
男子笑:“新婚妻子?”口气中,充满不屑,“我可没当她是我新婚妻子。好傻的女子,好痴情的女子,只可惜,我只是在利用她而已。”
“利用?”他吃力的吐出这两个字。
“利用她盗取你们万花谷的《万花秘籍》,然后在你的酒中下了慢性毒药。”
卫流徽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出来。
“王遗风,我请求你替我杀了他。”他盯着男子,目光竟似望着一个死人,充满了可怜。
“王……王遗?”最后一个风还没说出口,男子就已经看到自己胸口的伤口,鲜血像是开了闸的江河,汹涌而出。
卫流徽终于看到了黑暗中那个人。半点不像是江湖传闻之中那样,反倒从外表上看是一儒雅文弱公子,只是他那双眼确是深不见底,不限半点神色。
一怒倾城,斩杀城中数万余人,血踪千里,想必,他也是经历了很多很多吧?
“你去意如何?”白袍的雪魔站在风里,语气淡然,再也不似刚才那般玩闹与嬉虐,仿佛天下间一切事已与他无关。
他看着夜空破云而出的明月:“杀人救人只在一念之间,今日事发我已无颜再回万花谷,我就随你去恶人谷吧!”
从此,恶人谷自“雪魔”王遗风、“从不杀人”陈和尚、“黑鸦”陶寒亭、“圣女”米丽古丽、“妙手空空”柳公子、“疯丐”沈眠风、“素手清颜”康雪烛等人之后再添一恶--“见死不救”卫流徽。
公元758年(唐乾元元年),恶人谷“见死不救”卫流徽旧疾复发,重回万花谷,却在万花谷口止步不前,三日之后死于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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